“出啥事了?”


    “著急忙慌的,你慢點說。”


    張碩看她臉上慌張無比,就知道八成跟汪欣有關。


    “今天巡查的時候,我聽見幾個獄警在討論,說徐燕打算找機會,把、把汪、汪欣給弄死,我當時還在笑,這又不是國外,想弄死就弄死?”


    “結果往下一打聽,你猜什麽情況?”


    趙穎喘著氣,抓著張碩的胳膊,有些失措道:


    “徐燕說汪欣長得像她老公以前包過的小三。”


    “她看不慣,一定要把汪欣給弄死。”


    “這可咋辦啊?”


    啥?


    張碩一下沒反應過來,但很快就理解了其中的意思,徐燕進來是為了給老公報仇,證明這女的是個癡情種,看到汪欣的長相,進而聯想到了小三,於是起了殺心。


    這種理由,這種邏輯。


    聽起來,實在是戲劇化。


    再說了,本來就是重刑犯,關了那麽多年還敢在監區殺人,後果是什麽?百分百會被執行死刑,而且是立即執行,這想都不用想,因為如此重大的事故,一旦傳到領導的耳朵裏,那是要被追責的。


    等等,死刑?


    張碩腦海裏突然想到了什麽,看向趙穎:“穎子,你是不是跟我說過,徐燕本來應該被判死刑的,但那時候趕上刑法修訂,她一直都沒死成?”


    趙穎微愣,隨後問道:“哥,你不會是想說,徐燕打算用這個事尋死……吧?可她進來都六七年了,一直都安安穩穩的,沒怎麽鬧過事!”


    張碩沉聲道:“不是沒這個可能,不過別糾結這個,你這麽匆忙找我,我能解決事兒嗎?不如讓獄警好好盯著點,咱們監區看管的那麽嚴,她還能當著麵兒殺人不成?”


    趙穎還是一臉擔憂:“是不能,但是,哥,汪欣在那些獄警眼裏是個肉中刺,而且就算24小時輪班看守,那整個班房都是徐燕的人,我怕汪欣躲不掉!”


    愛人心切。


    張碩能理解。


    但他還是覺得。


    想在監獄裏殺人。


    沒那麽容易吧?


    除非有獄警玩忽職守。


    趙穎一臉哀求道:“哥,你幫幫我行不行,想想辦法,我不想看到汪欣受傷了,她根本不會聽我的,我之前讓她別用那些招數,她還罵我膽小。”


    “如果讓她知道徐燕要弄死她,她不會怕的,她隻會想,有種就一起死。”


    “咱們監區殺人是沒那麽容易,但是喂尿、灌屎這種事,每年都有幾個例子發生,獄警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誰敢保證下次不會死人?”


    她說的,其實沒錯。


    風險,擺在那。


    哪怕隻有千分之一,萬分之一。


    敢不敢賭?


    這問題就好比:給你一個億,但你有千分之一的概率下一秒暴斃,正常人會怎麽選?在這種情況裏麵,那千分之一的概率,實際上就是百分之百。


    因為風險是不可控,不可預測的。


    張碩沒坐過牢,但他知道牢頭如果想給人找麻煩,那是很輕鬆的事情,如果有熟悉的獄警,都會給予相應的便利,比如創造機會,或者選擇性無視。


    這樣做的目的不是為了徇私枉法,而是牢頭在監房裏頭往往資曆夠高,獄警管犯人沒法動手,牢頭卻可以幾句話唬住剛進來的。


    之前提起過的嚴管、普管、寬管,實際上也是類似的路子,為了更好的讓犯人服從管教,進行等級劃分,能減少很多不必要的工作。


    趙穎作為獄警,肯定知道其中利害,張碩斟酌了兩分鍾,還是沒有什麽好想法,便對她說道:


    “我的建議是,你給同事打聲招唿,讓她們幫忙盯著點,然後去監控室找王姐,讓她也幫忙留意一下,就說是我讓你來的。”


    “等中午吃飯的間隙,你去一趟新康,跟汪欣說這件事。”


    “不管怎麽樣,咱們得有這個預警。”


    “等我想到了辦法,我再找你。”


    趙穎想了想,也隻好如此,便急匆匆走迴去了。


    看著她的背影,張碩陷入了沉思。


    徐燕這個年紀,哪怕能夠減刑,出去了也是五六十歲的人了,別說適應外麵的生活,恐怕連一份養活自己的工作都找不到。


    說難聽點,在監獄裏待一輩子,都能不愁吃喝,還能過得舒舒服服,比出去要好的多。


    對年紀大的犯人來說,這才是最好的選擇。


    但每年都有犯罪的人被抓進去,監區總有飽滿的時候,甚至在某一些地區,上了年紀的老人如果犯罪,是不會收監的,抓不抓是一迴事,最多選擇監外執行。


    再就是那些得了重病、絕症的犯人,讓他們進來,就是浪費監獄資源。


    可上次見徐燕,一沒病,二生龍活虎。


    就因為汪欣長得像她老公的小三,便起了殺心?


    不能用正常人的角度去揣測殺人犯,但張碩想到了這一點,他掏出手機,給豪子發了條短信,問他有辦法查到監獄犯人的檔案沒有。


    很快豪子就迴複,說有點難,但是可以試試,找張碩要了信息。


    現在正是評優的關鍵期,張碩如果想利用關係,去把徐燕的檔案調出來,必須得有個正經理由,這個理由可不好找。


    沒別的辦法了,他隻能希望汪欣這個瘋婆子,能夠知進退。


    等到了監房,給徐燕道歉,興許就不會出事了。


    盯著病人吃完早飯,鐵大姐喊來張碩,讓他跟著一起監工,等到快要吃午飯的時候,鐵大姐跟其他獄警閑聊了起來,話中提到了徐燕。


    “你說前天有人來找徐燕,還說是她的親生兒子?哪能有這事兒呢,這都多少年過去了,現在才找上門,而且我聽說審判的時候,她沒爹沒娘,後代也沒有,假的吧。”


    “俺也不太清楚,反正那男的一個勁想會見,但是拿不出手續,這種犯人,隻有親屬才能會見,科室的主任就讓他改天帶著民政局的證明來,人說了,本就是來認親的,哪有手續可言。”


    “跑監獄來認親?我還是頭一迴見。”


    “規定就是規定,重刑犯就這樣,來來迴迴去了那麽多犯人,要是想會見就會見,那還不鬧翻了天啊?行了,這事兒也輪不到咱們管,交給領導吧。”


    嘟嘟囔囔的幾句話,卻被張碩悉數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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