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傳來令人倍感森寒的聲音。


    “不,先別急……”


    “我拿捏不準,等我迴去問問老方。”


    “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動他!”


    方靜深吸了一口氣,轉身穿好高跟鞋,看了一眼包裏早就準備好的工程合同,最終將其稀裏嘩啦撕碎,扔進了垃圾桶。


    走在街上,張碩迴頭看了一眼。


    不遠處的商k,一個個富豪公子,香豔美女接連走出,幾乎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滿足的笑容……


    而他。


    十根手指頭,仍然在微微發抖。


    不是因為害怕,也不是因為恐懼。


    就隻是因為緊張。


    他隻有22歲,初出社會,沒辦法那麽鎮定。


    人在第一次經曆某些大場麵,或者大事件時,內心往往會禁不住那股血氣翻湧的感覺,從而出現對應的本能反應。


    不管是表哥,還是表嫂。


    張碩不會傻乎乎因為他們對自己的好,就言聽計從、百般順意。


    更不想淪為兩人鬥爭之間的犧牲品。


    所以,他才說出那樣一番話。


    有人看到這裏,或許會想,這個決定很愚蠢。


    如果表嫂出現報複心理,那麽張碩的下場一定好不到哪裏去,她隻需要隨便動用點人脈關係,麻煩就會源源不斷的來。


    但這就是張碩最聰明的地方。


    那支錄音筆,壓根就不是真正的錄音筆。


    隻不過,是他隨手帶出來的一支塑料筆罷了。


    它的作用,是威懾。


    相當於告訴表嫂。


    我算計了很多。


    我也想了很多。


    你已經把底交給我了。


    即便我不選擇站隊,也隨時有這個權利,可以自保。


    怎麽自保?


    當然是橫跳到表哥那邊了。


    為人處世,官場道理。


    張碩大學的時候,研究了無數案例,該如何在不影響各方利益的情況下明哲保身,他完全有這個自信能做到。


    除此之外,還有個更深層的理由,他一點都接受不了:


    如果就這樣投入了表嫂的懷抱,那麽以後的路怎麽走、怎麽選,他都隻能聽從於人。


    表嫂讓他往東,他不能往西。


    表嫂讓他背鍋,他不能反抗。


    這不是做官,這是做傀儡。


    走得再遠,又有何用?


    終究是一副空殼。


    “哈……”


    張碩打了個哈欠。


    望著頭上暗沉沉的天空。


    他仿佛看到家裏那個臭老頭訓話的樣子。


    從小到大。


    不管讀什麽書,不管麵對什麽老師,老頭子都教他要和和氣氣。


    要想方設法討好每一個比自己大、比自己厲害的人。


    因為隻有這樣,往往才能在仕途上,走得更遠,走的更長。


    早幾年,張碩還會聽。


    到了十七八歲,正是叛逆期,臭老頭說什麽,他都不信、不聽,動不動就要幹架。


    於是老頭就急了,叫他以後自己混,如果混不出個所以然來,以後迴了家就跑去他手底下打灰,砌磚,刷漆,老老實實當個工人!


    張碩哪能服氣?


    一咬牙就跑去了警校。


    天底下那麽多選擇,為什麽偏偏要去警校?


    這又跟另一件事有關。


    在他小的時候,家裏揭不開鍋。


    臭老頭子為了給那幫工人發工資,偷偷把他從學校接走,往他臉上、身上抹勻了石灰,弄得髒兮兮的,一聲不吭帶他跑去了建設局領導的家裏。


    進門就又是跪,又是鬧,又是求的,張碩就在一邊跟著嚎啕大哭。


    一通聲情並茂的演繹,總算是要來了工程款,家裏也揭開鍋了,工人的錢也到手裏了。


    每到過年團圓的時間,臭老頭子就愛在酒桌上講這事兒,說自己生的兒子,不是個孬貨,不是個笨娃,懂得跟老子打配合。


    可他哪裏知道。


    張碩看著跪在地上磕頭的他。


    是真的有些難過。


    才哭的那麽大聲。


    以至於他都22歲了,也忘不掉這個事。


    所以他考去了警校,立誌走上做官的仕途,就是為了讓自己老子,不用再求人。


    以後求他這個兒子,就夠了。


    想著想著,張碩就自言自語了起來:


    “臭老頭子,你說的沒錯。”


    “想要走的遠,就得說好話,討好人,給人當狗。”


    “有這個機會輪到我,我卻做不到,這算不算自己放棄了仕途?”


    沒有怒罵、咆哮聲傳來,張碩還有些不適應。


    不過。


    他仍是咧嘴一笑,撓了撓頭:


    “放他娘狗屁!這是什麽歪道理?”


    “不陽奉陰違,不低聲下氣,不抱別人大腿,就混不了官場了?”


    “靠我自己,難道不行?”


    一旁,有幾名正好下班的路人走過,恰好看見張碩猛的跳起,像是瘋了一樣,指著老天大喊:


    “無人扶我青雲誌,我自踏雪至山巔!”


    “我張碩,偏要走出一條不一樣的官途!!!”


    ……


    一輛奔馳e300上,方靜陰沉著臉坐在後座,身旁是方氏中醫館的主店。


    平常,此店都是關閉狀態,一般不對外營業。


    方天宇每天,都會親自過來坐診。


    而來這裏找他看病的人,基本上都是達官權貴,或者商賈高資,甚至還有外來之人,一般都會提前兩三月的時間,便在江州等候,隻為來見上一麵。


    今天,正好便是本月開張的日子。


    方天宇坐在那古樸至極的藥房內,如同古代的醫師看診一般,一張羊皮布簾子擋在客位前。


    “方館長,這是我們一點小小的心意,我聽說咱們省裏這段時間正好要招商引資,您看看能不能給兒子算一卦,讓他也喝口湯……”


    簾子後頭,是一位年近八十的老嫗,她往桌上推去了一個腦袋大小的紙箱。


    方天宇麵色平靜,戴好眼鏡看了一下裏麵。


    厚厚的信封,數不清有多少疊。


    他點了點頭,轉身從櫃子裏拿出了一張黃紙:


    “兒子的八字,屬相,等等,一切有關命數的信息,都寫在這張符紙上。”


    “記住,不能有所遺漏。”


    那老嫗連忙點頭,迅速拿出筆,開始往上寫。


    寫完後,悉數遞迴。


    方天宇拿著那符紙看了半天,手指頭來迴移動。


    五分鍾後。


    他笑著點頭:“吉卦一副,迴去等消息就好。”


    老嫗如臨大喜,連忙轉身離開。


    方天宇則將那紙箱搬起,把裏麵的信封拿出來,塞進了後頭密密麻麻的藥材櫃。


    轉而望去,裏麵竟然沒有一味藥材,隻有無數厚厚的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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