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嫂?


    那就是市長的老婆了。


    許夢潔連忙閉上了嘴,她既然知道方氏中醫館的存在,當然也是聽說過方靜這個市長夫人的,雖然從未見過麵。


    但在她看來,這也是個大人物。


    “喂?嫂子。”


    張碩抬起頭看了一眼緊張的許夢潔,點頭迴應道:


    “現在方便說話,你講,我聽著。”


    許夢潔心頭微微一動,她聽出來張碩的意思,這是把她當自己人了,嘴角下意識勾起。


    “嗯……”


    “嗯?”


    “現在?”


    張碩有些疑惑,站起身來道:“下班是下班了,但是我身上的傷還沒好,沒法在那種場子……好吧,表嫂,我知道了,這就來。”


    電話那頭,方靜的語氣很死。


    給張碩報了個地址,讓他盡快過來。


    說有話要問他。


    兩人的會麵,總有那麽一點偷情的感覺。


    方靜說一不二,張碩不得不從,當著許夢潔的麵,換上了日常的便裝,隨手拿起裝鑰匙、手機、護身符的挎包就準備出門。


    “等一下,你這衣角怎麽老是捋不平?都那麽久了,這毛病還是沒改。”


    許夢潔起身攔住了他,和很久以前一樣,伸手將張碩的衣領、衣角,都給擺的整整齊齊。


    張碩看著她那認真的表情,毫不留情地說道:“在單位得注意點形象,咱們又不是情侶關係,何況你也是訂婚的人了,下班不避諱就罷了,上班就別這樣了。”


    許夢潔一怔,還沒來得及迴應,張碩就已經轉身離開。


    看著空蕩蕩的宿舍,還有張碩的背影。


    她覺得有些委屈,原地跺了跺腳:


    “誰要跟你做情侶了,你個大討厭鬼。”


    “算是我想多了,行不行?”


    表嫂給的地址算是江州市區了,同之前去過的【亨達茶樓】不太一樣,這是一家足以排進全市前十的商務ktv場所。


    也就是所謂的商k。


    量販和商k最大的不同,就是後者向來不以唱歌為服務,而是以皮肉生意為主。


    在張碩的印象裏麵,過去五年時間,江州對這種場所進行過數次打擊,一批接一批的老鴇被抓,卻沒法將其徹底解決。


    這裏麵的原因,他多少也想得明白,所謂的打擊,不過是另一種方式的洗牌。


    有本事活下來的,自然能賺的更多。


    沒本事的那些,就隻能當做炮灰,進去伏法了。


    【昌盛商k】就是這家店的名字,位於幾家大工業製造廠的消費區域,周圍停著不少看起來頗為低調的豪車,以及負責泊車的男服務生。


    張碩到了門口,就給表嫂發了條信息,過了大概兩分鍾左右,裏麵就走出來了一個穿著紅裙子的成熟美婦,她笑著對張碩道:


    “張老板對吧?來,這邊請,我帶您去總統套包。”


    “貴客都在裏麵等著您呢。”


    撲麵而來的濃鬱香氣,讓張碩清醒了不少。


    這美婦倒是有意思,正準備要帶路呢,轉而伸手牽住了張碩的手,走起路來還一步三迴頭,對著張碩嫣然一笑,韻味十足。


    跟著一路穿梭,越過了一個個紙醉金迷的私密包房,最終停在了一間格調和氣氛都顯得高貴無比的套房前。


    美婦順手替張碩的推開了門。


    走進去的瞬間。


    一盞巨大晃眼、璀璨奪目的水晶吊燈。


    映入眼簾。


    可張碩並沒有多少心情欣賞這些,他的目光唯獨放在吊燈之下的沙發上。


    那中間,一位穿著中式旗袍,手中端著紅酒杯,比領路的成熟美婦,還要媚上一分的女人,正笑看著自己:


    “愣著幹什麽?坐吧。”


    “今天表嫂特意為你打扮了一番。”


    “怎麽樣,還喜歡麽?”


    張碩冷不丁打了個激靈,背後傳來的關門聲,讓他意識到今天這場“局”,恐怕沒那麽容易脫身了。


    他強忍著緊張的內心,坐在表嫂的身旁,笑著說道:“嫂子,我說……咱倆每次見麵,能別挑這種地方不?我總不適應。”


    方靜給他倒上一杯紅酒,笑容滿麵的看著他:


    “不適應?”


    “為什麽?”


    “你們這些初出茅廬的大學生。”


    “不是最喜歡這般紙醉金迷的場景?”


    張碩樂嗬嗬道:


    “嫂子,我好歹也是警校畢業的。”


    “是跟著黨、跟著組織深造過的。”


    “我靈魂純潔,尚且不能消化這些……”


    沒等他說完呢,方靜就哈哈大笑了起來。


    張碩愣了愣神。


    “你啊你……”


    “跟你表哥年輕時候一樣。”


    “滿腦子都是為人民服務,一進了係統裏麵,就是一股子優良作風,這也不行,那也不幹,叫他去陪陪外省來的投資商,他過去把人家訓了一頓。”


    “讓他去招商引資,他告訴別人不能偷工減料,誰敢這樣就抓誰。”


    “你說說,就他這樣的臭脾氣,誰敢給他資源,給他權力?”


    方靜說著說著,眼淚就啪嗒掉下來了:


    “那時候的他,多有男子氣概。”


    “多麽招人稀罕。”


    “可惜現在、現在……”


    哽咽聲,越來越大。


    成熟女人的哭聲,跟年輕女人不太一樣。


    既帶著幽怨,又帶著些許淒涼。


    張碩雖說自認正直,但此刻偌大的包房,就隻有他們兩人,氣氛怪尷尬的,他隻好小心翼翼伸出手,將表嫂摟進懷裏:


    “嫂子,你……你先別傷心了,這世上什麽東西都有一個日期,什麽東西都會變質,人難道就不會嗎?”


    “與其糾結過去和現在的落差,不如試著往前看,說不定以後還有更好的風景等著你呢。”


    短短的兩句話,方靜的哭聲,立馬就戛然而止。


    她伸出玉指,拿起桌上的紙巾,擦了擦眼淚。


    隨後。


    便笑著說道:


    “表弟,你說得對。”


    “再好的男人,都會變。”


    “再好的迴憶,都抵不過更好的風景。”


    “來,陪表嫂喝一杯。”


    “今天咱們不醉不歸。”


    張碩連忙推諉道:


    “我這槍傷還沒好,嫂子,我、我不能喝太多……”


    “那我自己喝,你在旁邊給我倒酒。”


    方靜和往常一樣,並沒有為難他,四五杯高質紅酒下肚,她的臉也醉醺醺了,像是熟裏透著紅的蘋果,滿身都是待人品嚐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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