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挑眉。此刻他的氣質已經完全變了,不像往日裏那個熱情開朗的服務生,也不像伊達航所熟悉的那位警校同期。


    有某種黑暗的、陰冷的特質,不知何時已經完全摻了進去,“隻要這位小姐願意乖乖跟我走,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受到傷害。”


    伊達航笑了一聲。


    “真的這樣認為嗎,波本?”男人看向他,眼中情緒複雜難辨,“看起來,你還是不夠了解貝爾摩德啊。”


    --


    “那份軟件,難道不是落到你們手裏了嗎?”貝爾摩德以一個閑適的姿勢坐著,金色長發順著她支在桌麵上的手臂簌簌下垂。


    “是這樣沒錯,但板倉卓相當謹慎,他給軟盤設了密碼。”鬆田陣平道:


    “我曾經聽柯南說過,板倉卓夢想做出一款將棋軟件,可雖然相馬龍介多次威逼催促,他仍然以‘時機未到’為由加以拒絕。這種話術,你們組織熟悉嗎?”


    貝爾摩德臉上神色未變,仍舊是盈盈的笑意:“所以,你的結論呢?”


    “哪怕你們組織不橫加幹涉,板倉卓也會做那個軟件的。”鬆田陣平慢悠悠地道:


    “然而與市麵上普遍流行的軟件不同,板倉卓的軟件,能讓人身臨其境地下將棋——


    通俗一點說,就是玩家能夠將自己的意識施加於棋子之上。不難想象,這種軟件一旦上市,會引發多麽大的轟動啊。“


    貝爾摩德眸光一閃。她不由得想起了那天,她初次聽聞板倉卓提起他的設想——


    “不需要任何鍵盤操作,隻需要遵循身體的本能下棋,意念一動便能夠控製棋子的移動。如果能夠做出來,我就死而無憾了!”


    她還記得他說這話時閃閃發亮的眼睛,他卻還未想清楚自己究竟透露了什麽。


    “大概是在開發過程中吧,板倉卓忽然發現,倘若照著這樣的設想開發下去,就會出現一個問題。


    倘若有人在將死之際登上這款遊戲,又會如何呢?他的肉體泯滅了,精神,或者說意誌、記憶卻能夠長存。


    這樣的人,究竟該是算作活著的還是死了呢?但最糟糕的不是這個。”


    鬆田陣平盯著貝爾摩德的眼睛。再如何表現得無動於衷,他都能看得出,她一直在極力支撐的某種東西已然搖搖欲墜。


    “日本——或者說全世界範圍內,有許多人。他們或是位高權重,或是家財萬貫,甚至有些兩者皆有之。他們,也是最害怕死亡的人。


    可現在有一條路,在死前將自己的意識提取出來,投放入軟件之中。可他們真的會安於此嗎?接下來,大概就是搶奪年輕又富有活力的軀體,為自己所用了吧。”


    鬆田陣平的聲音近乎歎息,


    “隻要板倉卓的軟件一發行,便會有人想到這些。哪怕技術還未達到那種程度又如何呢?像你們一樣,從小培養雪莉這種孩子加以研究不就好了?而到那時,這個世界,會發生大亂的。”


    “這就是所謂的‘出於全人類的考量’。”鬆田陣平直直看著她,“怎麽樣,我說得對嗎?”


    貝爾摩德看著他,忽地勾唇。


    “不知道那男孩從哪裏找到你這樣的幫手,他身邊似乎總能聚集起各種各樣的能人。”金發女人眯起眼,一副讚賞的樣子,“你確實很聰明。”


    藏在上衣內兜裏的偵探徽章傳來幾下輕輕的叩擊聲,聽到他們事先約定好的暗號,鬆田陣平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


    “不過,還是很可惜啊。”貝爾摩德終於掏出一直藏在兜中的手,笑得誌得意滿,“雪莉,已經落到我們的人手上了。”


    她的那隻手,正握著個白色手機,塗了指甲油的手指朝著其上的綠色按鈕按了下去。


    --


    “你的計劃,是要把她帶到八車廂之後的貨物車廂,再啟動原本就裝好了的炸彈,將其與前麵的乘客車廂分離吧?


    那裏不會有人去,要裝少量的炸彈而不被發現完全沒問題。而將雪莉關進那節車廂之後,再派人將孤立無援的她帶走——你是這麽想的吧?”


    安室透並未說話,神色陰晴不定。


    “貝爾摩德不會容許雪莉活著的,進入組織後她會受到最嚴密的監控和保護,那時再要下手可就太晚了。”看著他的麵容,伊達航意味深長道:“如果不相信的話,不妨一同去那節車廂看看如何?”


    伊達航見他雖然還是沒開口,但握著槍的手朝甬道那頭揮了揮,心知這就是變相的同意了,便率先朝前方走去。


    自適才便一直沉默的雪莉也隨即跟上,安室透走在最後,幾人就這麽安靜地走到兩節車廂的連接處。


    就在安室透要伸手開門之時,那扇木門忽地向外打開了,從裏麵冒出個長發男子:“喲,你們來了。”


    萩原研二清晰地看到了安室透眼中的震動。有那麽一段時間,他根本說不出話來。


    “想要確認一下的話——”萩原研二一邊說著,一邊將門徹底敞開:“來看看就行了!”


    不甚寬闊的艙室之內,盛著滿當當的炸彈,倘若被引爆,毫無疑問是沒有人能夠活下來的。


    “這些可都是最新的炸彈哦。”萩原研二仍在大聲講話,說著還朝艙室內部走去,“有些連我都沒見過,黑衣組織真是大手筆啊……”


    伊達航注意到安室透正朝自己這邊看來,但他沒有半點要叫萩原研二迴來的意思,那視線便又移向別處,安室透終於開了口,聲音都有些打抖:“你……你先出來!”


    可萩原研二卻並沒聽他的,甚至自顧自捧起一枚炸彈來。安室透再也按捺不住,掏出手機的同時就要邁步進去——


    就在那時,車廂連接處冒出火光,伴隨著爆炸聲,列車仍在極速前進,可那節車廂卻孤零零地停在了大河中央的鐵道上。


    安室透在一瞬間怔住了。他忽地又向前邁進一步,張開嘴就要喊什麽,卻被伊達航猛地捂上。


    “他沒事。”伊達航在他耳邊歎息著道:“倒是你……零,真是辛苦你了。”


    遙遙望見遠處因爆炸產生的火光,工藤有希子再也顧不得貝爾摩德,衝到窗前,半個身子都探到外麵去,聲嘶力竭地喊道:“小哀——”


    鬆田陣平也肉眼可見地有些慌張,貝爾摩德繼續拿槍對著他,自己走到車廂門前,拉開門便頭也不迴地離開了。


    鬆田陣平終於鬆了口氣。把槍收迴去,他掏出那枚偵探徽章,裏麵傳來伊達航沉穩的聲音:“炸彈在八車廂後麵的儲物車廂。”


    抬起眼,伊達航朝著安室透笑了笑。


    “我馬上就要離開了,但我們一定還能夠再見的。”


    伴隨著汽笛聲,滿載著乘客的列車終於抵達了終點站台。


    安室透麵容沉靜。


    他知道貝爾摩德在哪裏,不過並不準備去找她,剛才那些事帶給他的震動還銘刻於心,此時安室透隻想要快些找個地方,好好將最近這些事梳理一番。


    怎麽可能呢?江戶川柯南的幫手,怎麽可能是他們呢?


    與匆匆離開站台的人流分離,安室透拐進一條略顯狹窄的甬道,走廊盡頭是間掛著“員工休息室”牌子的房間,他不自覺地摸了摸胸前口袋,隻覺得自己想要吸一根煙。


    可是不遠處有急促且淩亂的腳步聲傳來。安室透閉了閉眼,轉過頭麵對琴酒和伏特加時,臉上已經恢複了慣常的神色。


    “人呢?”伏特加率先逼問道。


    安室透聞言,衝著他們攤開手。


    “之前商量好的,我隻負責將他們引出來,僅此而已。”


    “這就是你眼睜睜看著他們溜走的理由?”


    “容我提醒一句,”沉下臉,安室透的聲音略顯輕柔,其中隱含的危險意味卻未減損分毫:


    “那是你們的任務,能夠幫你們將那些人引出來已經是極限。倘若在此期間,我真正的任務對象出了事,難道你們會替我承擔處罰嗎?”


    從來這裏開始就沒說一句話的琴酒眼睛直盯著他,而安室透亦不甘示弱地迴視。


    片刻之後,琴酒一言不發地轉過身,帶著伏特加一道離開了。


    確定人已經走了,安室透不自覺地歎了口氣。他閉上眼睛靠在牆壁上,抽出一支煙來叼在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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