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述行的前額有些發燙,應當是大悲大喜下破障,心神攪動紊亂,又泄了元陽,修為暫時性倒退,和普通百姓一樣生病發燒了。


    不是什麽大事。


    但遲露依然坐不住了,就算她再不想起床,也得拖著酸軟的身體給景述行找藥。


    她記得自己空間囊裏有很多藥膏,但她很少受傷,不常用它們,一時間難以精準取出。


    不忍心吵醒景述行,遲露跳下那張巨大無比的床榻,拾起自己的衣物,輕手輕腳地走到臥房外。


    蹲在門口,將瓶瓶罐罐盡數羅列,開始挑挑揀揀。


    這個是消腫的,這個是癒合外傷的,這幾個混在一起能給百姓退燒。


    遲露專心找藥,忽然聽到屋內傳來一聲重物墜地的悶響。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臥房門猛然大開,景述行跌跌撞撞,從裏麵摔了出來。


    他隻披了件單衣,連襯褲都來不及穿,控製不住地渾身發抖,駭然地舉目四顧。


    遲露不在——


    半夢半醒間,景述行朝遲露的方向伸手,結果驟然撲空。單單這一下,就把他當場嚇醒,整個人如墜冰窟。


    他又被拋下了?


    景述行從床榻滾落,驚覺自己的身子比以往要沉重些許,頭也有些悶痛,體溫比往常高出許多。


    景述行從前很少生病,唯一的重傷,即是被景逸震碎靈台,淪為廢人的那次。


    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他知道自己死不了,但若又變迴之前的模樣,遲露為了他做的努力,不就全部前功盡棄了嗎?


    他要是成為連行走都困難的廢人,又如何去找尋遲露?


    景述行不想這樣,他才剛重新見到遲露,才剛聽到她說「再也不會離開」。


    他連衣服都來不及穿,一步跨出房門,和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麽,手裏捧著藥罐子的遲露大眼瞪小眼。


    遲露抬眼看了看天色,笑盈盈地朝景述行招了招手:「早安。」


    眼前驀地一花。


    遲露隻來得及扶穩自己精挑細選,終於找準的藥瓶、藥罐,整個人就歪進景述行的懷裏。


    景述行緊緊抱住遲露,動作既不溫柔也不內斂。他用盡了全身力氣,仿佛想要把她融進自己的骨血。


    「我還以為,你又離開了。」他的聲音夾雜哭腔。


    遲露險些沒喘過氣,她努力掙紮片刻,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張開雙臂迴應景述行。


    「好啦,好啦。」她如哄孩子般,「我什麽事都沒有,以後無論去哪兒,都會提前和你說。」


    效果微弱。


    遲露堅持不懈地哄了好久,景述行的力道才逐漸鬆弛。他改變姿勢,窩在遲露懷裏,將臉枕在她的肩上。


    遲露察覺到他身上很燙,整個人在輕微顫抖,於是問:「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景述行蹙著眉頭,眼眶泛紅:「我感覺不太好。」


    他低聲道:「我頭疼,沒有力氣。」


    抬起頭,像摔倒後哭泣的小孩子,汪著眼睛,定定看向遲露。


    遲露不知道景述行是腦子被敲壞了,還是隻是單純撒嬌。隻覺他縮在人懷裏,可憐巴巴的模樣,當真是讓人又憐又愛,忍不住想動手欺負。


    她對著景述行的頭發,忍不住一頓亂揉。邊揉,邊在心裏感慨,當真是又順又滑,還軟軟的,叫人摸了還想摸。


    遲露拖長了音調:「確實,有些嚴重呢……」


    「大概需要一整天,才能恢複如初。」遲露把景述行的頭發揉做一團,乍一看跟稻草似的。


    又慢條斯理,以五指為梳,梳迴原來柔順光滑的狀態,複又拍了拍他的腦袋。


    「你這是情緒起伏過大,再加上…過去,元氣大傷,才會生病。」睡一覺就能好的事。


    景述行悶哼一聲,既沒有反抗,也沒有為自己幼稚的行為辯解,他的雙臂攬住遲露細嫩的頸部,整個人輕輕靠在她身上。


    遲露推他:「知道鬧笑話了?」


    景述行不理她,摟住遲露的脖子,沉沉地閉上眼睛。


    壓根不打算動。


    遲露目光下移,景述行半遮半掩的長衣下,星羅棋布般布滿點點玫紅,讓她忍不住有些負罪感。


    都是她的傑作。


    「你以為,不動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嗎?」遲露勾唇笑出聲。


    遲露任景述行勾住她的脖子,稍稍用力,將他重新搬迴床上。複又將瓶瓶罐罐帶迴,撩開單衣,坐在床頭給景述行上藥。


    景述行隨她折騰,非常聽話,除去一直把她抱在懷裏,無論遲露說什麽也不鬆手。


    靈華宮產的靈藥,無論是內服還是外敷,都致力於讓病人盡可能舒適,遲露手中的藥膏更是如此。


    光是取出一點置於指尖,都感到冰涼涼得十分舒服,更遑論塗抹在其他的敏感部位。遲露耳畔傳來聲聲嘆息,明顯是極為舒服。


    哪怕塗完藥,景述行依然沒放開遲露,他闔著眼眸,倚在遲露肩上,唿吸均勻又綿長,似乎是再度睡著了。


    這樣可沒法煎藥。


    遲露無奈,隻能退而求其次,往景述行嘴裏塞了顆藥丸。而後挪上床,靠在景述行身旁,又把上午睡了過去。


    等到了下午,兩個人都清醒了。


    遲露終於有機會詢問正事,她坐在床頭,


    「你怎麽認出是我的?我和那些喬裝者,究竟有什麽區別?」她對此倍感好奇。<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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