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劇痛!


    無法發出聲音的蛇類在半空中瘋狂地抽搐扭動,顯然已是疼到了極點。


    趙有魚手指猛地收緊。


    巨蛇就此化為一捧飛灰。


    它不再能像上次脫身時變為黑煙迅速飄走,被燒盡的身體隻剩棉絮狀的灰燼,星星點點從半空中散落下來,發出一股焦腥的臭味。


    趙有魚卻看不看那地上噁心礙眼的灰燼,大步跨了過去。


    「安銳——?!」


    剛剛戰鬥中緊繃的心髒,現在開始瘋狂地撞擊胸腔。


    趙有魚下意識地屏住唿吸,伸手推了推倚靠在椅子中的影帝先生。


    觸手是極削瘦的感覺,趙有魚甚至摸到了男人嶙峋的胸骨。她記得他以前是有胸肌的。


    女孩的手,輕輕地顫了一下。


    蜃妖附身安銳的時間應該已經不短了。


    普通人類的身體承受妖怪附身本就十分勉強,更何況是蜃這種帶著邪惡欲念的妖物,若是被附身,恐怕身體和精神都是要崩潰致死的。


    安銳已經沒有唿吸。他的手呈現出無力的下垂狀,毫無生機。


    趙有魚伸手,從安銳那已經被壓出了許多皺褶的西裝衣袋裏,摸出了一隻盒子。


    ——那是他方才拚盡最後的清醒和氣力,也要去夠的東西。


    深藍趨近於黑色的天鵝絨,像深夜裏沉沉的天幕。


    ————————————


    趙有魚抖著手打開盒子。


    裏麵是一朵做成了永生花的玫瑰。血一樣紅的花瓣,輕而薄,紋理細緻,一絲一毫都完美得毫無瑕疵。


    ——一朵萬裏挑一的玫瑰花。


    趙有魚輕輕、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他是來見她最後一麵的。趙有魚心裏想。


    剛剛安銳那扭曲的模樣,就是在同身體內的蜃妖爭奪著控製權。


    他被蜃利用來對付她,一個普通的人類,又怎麽可能在蜃妖的手中尋得脫身的機會呢?


    他毫無勝算,拚盡了全力,卻終於同她講了一聲再見。


    雖然安銳痛苦猙獰的樣子是真的很醜,但花很好看。


    像這位大影帝一貫的風格——


    幼稚而偏執,卻又莫名其妙地一往情深。


    ————————————


    「姐——!」


    包廂的門猛然被一股巨力推開,還穿著高中校服的男生大步跨入。


    他臉上焦急萬分,「你沒事吧?!」


    趙有魚扭頭一看,竟是餘躍。


    高中少年一張充滿年輕活力的臉上此刻滿是肅殺緊張,他一進來,目光就緊盯在趙有魚身上,見她安然無恙,才轉向了地麵上蜃妖的灰燼。


    那灰燼十分噁心,此時仍在散發出令人胸悶欲嘔的腥臭味。


    餘躍一抬手,一道暗青色的火焰便從地上卷了過去,這一迴,那蜃妖是真的連渣兒都不剩了。


    他放心地鬆了口氣,然後,才看見女孩子臉頰上兩道清晰的淚痕。


    「姐,怎麽了……」


    餘躍被趙有魚這兩行眼淚嚇得臉色都白了。


    趙有魚把眼淚摸了。


    「沒事。」


    餘躍也看到了安銳,他輕輕地吸了口氣,走過去按了按趙有魚的肩膀。


    「剛剛的能力波動很大,差不多有點修為的妖怪都已經感覺到了。」餘躍輕聲道:「我們該離開這了。」


    趙有魚搖頭,「安銳還在這。」她道:「我們不能把他扔在這裏。」


    普通人類無法看到這間妖怪食肆,而妖怪們更不會在乎一個已經死去的人類,他們會感興趣的是,是剛才那股巨大到令妖恐懼的能量。


    不同於這裏提供的蘊含豐富靈力的食物,能發出那樣強悍的力量的,隻可能是身負強悍上古血脈的巨妖。


    趙有魚很快會變成眾矢之的。


    妖怪們會遵守規則,隻因為誘惑沒有大到讓他們瘋狂的地步。


    趙有魚閉了閉眼,「我們帶他走。」


    餘躍有點犯難了。


    「把他從這兒背出去嗎?」餘躍為難道。


    外麵就是車水馬龍,人流如織的商區街道,總會有人看到。


    趙有魚抿唇。她不想讓安銳這個樣子被看到,安銳自己,也一定是不願意的。


    餘躍摸了摸鼻子,低聲道:「那個……其實,那誰在外麵,他應該會有法子。」


    趙有魚一愣,她沒反應過來餘躍口中的「那誰」究竟是誰。


    然後便看餘躍轉身從房間門口探出半個身子,小幅度地朝外麵招了招手。


    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從門外走了進來。


    他麵色沉靜,仍然是冷凝肅然的模樣,棕褐色的眼瞳深處卻還殘留著急切的關心。


    是那個自稱她父親的男人。


    餘躍小心地看了眼趙有魚的臉色,低聲道:「大妖怪嘛,總比我們兩個強點。」


    男人向趙有魚輕輕頷首,然後抬手掐訣,一旁安銳便憑空消失。


    「謝謝。」趙有魚道。


    ————————————


    安銳的葬禮很簡單,隻有他的親人和生前好友。


    英年早逝的影帝並沒有引起太大的風波,似乎有人特意將他的突然死亡壓了下來,往日裏那些聒噪的媒體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沒有在這件事上亂做文章。


    趙有魚沒去。


    她坐在小廚房裏,瞧著外頭的公交車站。<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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