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撲了個空。


    仆人告訴敲門的沈清柯,“老爺一家已經去大老爺家給老太太祝壽。”


    沈嶼之沒太聽懂,“我二哥和大哥不是住在一個院子?去哪兒給母親祝壽?”


    “三老爺,大老爺早就搬出去了。換了更好更大的院子,離城裏也更近,老太君和大老爺住在一起。


    現在這院子,是二老爺一家住著。”


    沈清棠便知,那日她沒看錯。


    沈清柯問清大伯家新住處,一家人從東外城往內城的方向走。


    一路上沈嶼之都悶悶不樂。


    李素問最先注意到沈嶼之的反常,靠近他輕聲問:“夫君,今日婆母過壽,你怎地還悶悶不樂?”


    沈嶼之苦笑,“一門三兄弟……我如今連大哥的住處都不知。”


    坐在爬犁上的沈清棠,兩隻手向後撐在木架上,半仰著頭,勸她爹,“爹,大伯一定不是故意不告訴你他搬了新家。


    他巴不得讓你知道他換了新院子,好讓你知曉跟他分家是個多麽錯的抉擇!


    捎帶著顯擺一下他的大宅院,抨擊一下咱的土坯屋。


    隻是咱家在山穀裏,他們找不到咱而已。


    我賭一個銅板,搬家後,大伯家的人一定來集市上找過咱們。”


    沈嶼之默了會兒,側過頭,垂眼看沈清棠,沒好氣道:“你可真會寬慰人!”


    沈清棠理直氣壯道:“本來就是!古人說兩相其害選其輕。不知道和被嘲諷,你選一樣。”


    沈嶼之:“……”


    瞪眼:“我哪個都不想選。”


    李素問捂嘴輕笑。


    吃人嘴短的孫五爺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沈清柯也憋的臉通紅。


    隻有季宴時依舊沒聽見一樣,拉著沈清棠坐的爬犁,時不時瞄一眼爬犁上的蛋糕。


    沈嶼之最終也笑了起來。


    是啊!


    兄弟遠近又豈是因為住的遠還是近?!


    一家人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大伯的新宅院。


    恰好就是沈清棠跟季宴時看見沈清丹的那棟院子。


    大伯家的新宅院看起來很是氣派。


    門前掃得幹幹淨淨,大門敞開,頂端掛著紅綢布。


    守在大門口的管家看見三房人到跟前,有些意外,短暫的驚訝過後,臉上隻剩的藏不住的鄙夷。


    拉長了聲音唱道:“三老爺到!”


    沈清棠一家人都很平靜。


    在京城時就見多了迎高踩低,更何況如今被流放北川。


    出門前一家人都做好了會被冷嘲熱諷的準備。


    不知道是院子大還是大伯大伯娘架子大,約莫一炷香過後才聽見踢踢踏踏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沈嶼之和李素問齊齊抬頭看向大門口。


    沈清柯目光移開又轉迴來,待到沈岐之出現在門口,複又垂下眼。


    半躺在爬犁架上的沈五爺也看向大門口,一臉好奇。


    沈清棠心裏輕歎一聲,目光平靜,端坐在爬犁架上。


    季宴時從始至終都是最淡定的一個,兩眼不離沈清棠手中的蛋糕。


    隻中間側過一次頭,目光在街角一個隻探出半個頭的臉上落了落,又事不關己的收迴來。


    大伯大伯娘在先,二伯二伯娘在後。


    再後麵跟著沈清玨,沈清鳴、沈清丹等人,再後麵是庶子庶女們。


    九歲的沈清玨是大伯大伯娘的老來子,也是大房如今唯一的嫡子。


    兩家人俱是一身新衣。


    尤其是大房的人,身著錦衫,外披著華麗的大氅。


    隻衣領上不知道是哪種獸毛,看起來略有些廉價。


    二房的人除了二伯和二伯娘穿著錦衣,其餘人穿著羅衫。


    沈清棠目光在沈清鳴的衣服上落了落。


    他衣服有些眼熟。


    “咦?”二伯娘左顧右盼,“不是說三弟弟妹一家來了嗎?我怎麽沒瞧見人?”


    一句話把沈家三房人說得都沉下臉。


    門前路並不寬,最多並行兩輛馬車。


    大伯家新宅院也隻有兩層台階,不像陳家,光台階都二十層,說看不見最下方的人好歹還算有個由頭。


    二伯娘分明是故意陰陽怪氣。


    大伯娘在二伯娘胳膊上輕拍了下,“你呀!還真是年紀大了,眼神都不若以前好。三弟一家不就在前頭?當然,也不怪你,我也差點沒認出來。


    三弟,三弟妹,你們該不會剛去乞討迴來吧?”


    沈清棠輕“嘖!”了聲,論陰陽怪氣還得是大伯娘,一句話貶低了兩家人。


    看二伯娘那挨了擠兌還低眉順眼的模樣,在他們來之前,應當沒少被擠兌。


    李素問如今在家裏說一不二,夫君敬她,兒女孝順,早已跟剛到北川時那個唯唯諾諾的後宅婦人判若兩人。


    聞言掩唇輕笑,“還真是!二嫂眼神不好,大嫂比二嫂還年長幾歲,屬實更不好些。不光眼神不好沒認出來我們,腦子也不太靈光,張口就胡說八道。


    我聽一位名醫說,咱女人一過四十,就容易心慌氣短睡眠少,脾氣暴躁,眼瞎耳聾心盲老的快!叫什麽……對,更年期?!大嫂你可得好生保養。”


    “我聽一位名醫說”是沈清棠的原話。


    沈清棠勸李素問好好愛惜自己時總拿更年期嚇唬她。


    當然沒李素問說的這麽誇張且不客氣。


    沈清棠默默在背後朝李素問豎起拇指。


    她的白兔娘親進步不小。


    妯娌三人,就李素問還不到四十歲。


    大伯娘和二伯娘同時變臉。


    二伯娘比大伯娘略年輕些,惱中還帶點兒幸災樂禍。


    “你……”


    “三弟,難為你還記得母親生日!不枉母親最疼你。”大伯開口打斷大伯娘的話。


    在大門口,幾個婦道人家說些小家子氣的話成何體統。


    “大哥說得哪裏話?母親聽見怕要傷心。對你百般好你還覺得她偏心於我。


    我隻是混得不如兩位兄長好,一直無臉上門。


    生怕兩位兄長再誤以為我是來打秋風的。”


    大房二房的確都存了這樣的心思,堵在大門口也是為了奚落落魄的三房。


    沈嶼之自己這麽坦坦蕩蕩的說出來,還把他們架上去,沈岐之和沈峴之不但不能再擠兌沈嶼之,還得寬慰他。


    “三弟,瞧你這話,說得生分了不是?縱使分了家咱們也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怎麽會低看你?”沈岐之先表態。


    做生意的二伯場麵話說的更漂亮:“大哥說的對!都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分了家也不至於跟仇人一樣。我前幾日還差清鳴去街上尋過你們,隻是一直見著你們罷了!”


    話裏的意有所指,沈嶼之全當聽不出來,抬起衣袖遮住麵,聲音哽咽,“大哥……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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