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就是從那時開始,他終於能在這暗無天日的日子裏,見到那顆獨屬於他的太陽了……


    小太陽毫無防備地闖入了這個陰暗的地方,可他看著麵前這個陰鬱的小孩,沒有害怕,沒有遠離,而是慷慨地把自己的溫暖分享給了他。


    他從那之後好像終於有了盼頭,盼那個小太陽什麽時候可以再來……


    小顧慎以為自己的日子終於開始向好的地方進發了。


    可是他的母親卻不知為何突然開始重病,他日日夜夜跪在他母親的身旁,祈求著神,可以來救救她?


    神沒有迴應他,迴應他的是母親越來越病重的身體。


    可就在他再一次陷入絕望之中時,那個從來都不關心他們的父親居然開始頻繁地來看他們,小顧慎的心裏再次升起了那不切實際的希望。


    可這小小的希望還沒有堅持多久,就親自被麵前的這個人給徹底碾碎。


    他知道了真相。


    他的母親是被他的父親給加害成現在的模樣的,他本以為瘋了的母親是安全的,終於可以不再忍受父親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毆打了。


    可他沒想到的是,他的父親沒有再毆打的原因既然是,想要殺了她。


    小顧慎終於徹底地奔潰了,他的一生就如他的名字一般,謹小慎微。


    是因為他以為隻要自己謹慎一點,順從一點,他們就可以過的安穩一點,就可以少些挨打。


    可現在他卻發現,這根本都是假的,他的父親恨他們,恨到可以不惜殺了他們,可他的父親太膽小了,一直不敢動手。


    直到母親的瘋終於給了他的勇氣。


    他不想在謹慎了,他不想等死,不是因為怕,是因為不甘心,是因為恨……


    契闊與汀子成聽著這些不堪的過往陷入了沉默,世間的黑暗遠比每一個人看見的要多的多。


    顧慎說這些過往時語氣十分的平靜,他沒有流露過多的情緒,他就像一個講故事的人一樣,毫無波瀾地訴說著別人的故事。


    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內心是多麽的窒息,才會像現在這樣毫無情緒地說著。


    不是沒有任何情緒了,是情緒太過於濃烈,壓倒了他的一切,讓他隻能疲憊地平靜地迴顧著。


    「後來啊,我做了我這一生最大膽的一個決定——」


    「我要拉著他下地獄。」


    第23章 秋的溫悸,不再等待


    「我去拜託田翼想個辦法把他給騙到我這裏來,」顧慎眼眸空洞無神地注視自己空無一人的前方,就好似想藉此透過那漫長的時間長河窺探到過往的一切:「我人生中第一次直麵自己的情感,我想讓他死。」


    話音落下,顧慎好似陷入了自己的迴憶中,寂靜剎那間蔓延了整個空間,隻留下了空氣中若有若無的唿吸聲。


    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時間被放慢,一點一滴地從指間流走。


    「所以你想要放火燒死他?」契闊皺緊著眉頭,出聲打破了這詭異的沉寂。


    從最初在大門前看到了那些駭人的痕跡起,他便立馬聯想到了火,而在他們緊接著走入院中之後,隻剩下半個身體的器具,不明黑印爬滿的牆壁,他終於可以確認了,這裏發生過火災。


    聞言,顧慎緩慢地點了點頭,卻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轉而又搖了搖頭:「原本我是想這麽做的,可最終我沒有下去手。」


    顧慎注視起了自己的手臂,在這層層布料的遮掩下,在哪數不盡駭人的燒傷下,還隱藏著另一樣痕跡:「我騙了田翼,我讓他給我帶來了我需要的東西,我騙他,讓他幫我把我的父親叫來,我告訴他,我想到了一個辦法,這個辦法會讓爸爸不在討厭我。」


    「他開心極了,費盡心思地幫我找到了我要的所有東西,然後又幫我引來了我的爸爸,我清楚地記得他和我說,等我搞定了,他就帶我去拔蘿蔔,帶我去耕地,去澆花,他一下一下和我說著我的未來,那些我從來沒敢想過的未來。所以……」


    顧慎將手放在了自己的手臂上,他緊緊地按著,好像想藉此動作按住那就要藉此闖出來的惡魔。


    「所以你沒有做這件事情。」汀子成表情凝重地注視著麵前的人,他童年的色調就如顧慎的一樣是一片的灰暗,可這灰暗是外人給的,他無法想像,至親之人給的黑暗會是多麽的痛苦啊。


    顧慎緩緩點了點頭,「對,所以我沒有去做這件事情,可火還是燒起來了。」


    契闊靜靜地聽著,幾乎是在顧慎說完這句話的瞬間,他便想明白了,這場大火真正的始作俑者。


    他瘋了的母親。


    顧慎再也不能抑製住自己的情緒,他好像快唿吸不過來了,他以為在這漫長歲月的洗禮下他已經忘記了那時的痛了。


    可時隔多年再次提及之時,他就好像又迴到了那個瀰漫著火光的狹小空間。


    唿吸一點一點地被奪去,眼前的景象開始變的朦朧,他瘋狂地想要逃離這裏,他突然想要活下去了,他還什麽都沒見過,他不想在這裏死去,他明明已經答應了田翼。


    可就在他奔到大門時,卻發現門被從外麵反鎖了起來,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他拚命地敲打著,想要逃出去。


    可就在這時,外麵卻響起了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是他的母親。


    是被他早先送出去的母親,是他死都想唯一護住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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