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幾道人聲,宋萱皺眉緊閉雙目,隻是這般,越是刻意忽略那處擾人清夢的響動,吵嚷聲卻越發明顯,儼然一副無休無止之態。


    似是怕他人未聽清楚,為首的婦人吊著嗓子道:“這幾身衣裳可是大夫人在千金閣給二姑娘量身定製的,如今倒是便宜給大姑娘穿上了。”


    “徐大娘好大的譜,我們小姐又不是沒有衣裳,何須你來施舍?”


    “我們小姐的衣衫料子、款式都是全京城一頂一的好,豈是你們能比的?你們小姐自小在鄉下莊子養著,何曾穿過這些衣裳,怕是連見也從未見過吧。”


    徐大娘不屑地瞧了雛菊一眼,哼道,“如今大小姐是宋尚書的嫡女,穿戴一應都代表著宋府門麵,可不能再如昨日那般上不得台麵,穿些鄉野村婦的粗布麻衣入府。”


    “你!”雛菊被氣得啞口無言,幹瞪著眼直跺腳。


    “徐大娘說的不錯。”


    身後響起的聲音,隻見宋萱無喜無怒,神態自若地出現在眾人麵前。


    徐大娘尋聲而望,正巧對上一雙安然若素的眸子,一股冷意不由攀上背脊。


    宋萱唇邊掛著淺淡溫和的笑,“雛菊,還不收下徐大娘的好意?”


    “是。”雛菊沒好氣地瞥了一眼徐大娘,見其遲遲不肯鬆手,隻得大力多奪過徐大娘手中的木案。


    “徐大娘可還有其他事?”


    沒有想象中的羞憤怒罵,宋萱麵容平靜,溫和地讓人懷疑這世上真有此般天生的好性情。


    “主子的吩咐我們做奴才的也隻管照做,奴婢是個粗人,照顧不周之處,還望大小姐莫要責怪下人們無禮才是。”


    “勞徐大娘給我送來這麽些名貴衣裳首飾,您一番好意,何處有不周?改日若有機會,定要迴報徐大娘。”


    *


    見宋萱這副模樣,徐大娘也隻好悻悻而歸。


    “徐大娘,我們這就走了?”春桃意外事情結束地這樣快,眼中不自知地出現些許失望。


    徐大娘歎了一口氣,“也隻能如此了。”所幸她的目的已達成,宋萱麵上雖看著毫無反應,想必今日之事,也會如釘子一般紮進宋萱心裏,她不信她不介懷。


    她複而又添一句,囑咐道,“此事可不萬萬不可讓二姑娘知曉。”二姑娘是她看著長大,花兒般的姑娘長成這般亭亭玉立的模樣,說句僭越的話,她是將二小姐視若己出,如今隻盼著小姐能嫁給好人家幸福一生。


    可偏偏半路出來了個宋萱,擋了小姐的路。一個鄉野丫頭,連給二小姐提鞋都不配,休想爬到二小姐頭上!


    二小姐心性善良不喜爭搶,她卻見不得小姐受半點委屈的。沒關係,小姐不忍做的,她自會幫著處理,不會讓二小姐的手沾染上半分汙點。


    春桃急忙迴道,“奴婢們自是曉得!”


    雛菊望著徐大娘率眾人離去的背影,尤為不解,“小姐你如今貴為宋府嫡女,何必對徐大娘她們這般客氣?


    待會給老夫人請安時,真該告她們一狀,好好懲處一番才對!”


    “莫要多事。”宋萱頭也不迴的走進屋內,靜靜坐於銅鏡前開始梳妝。


    “為何啊小姐?”雛菊追問,“若是夫人老爺知道這些刁奴所作所為,必會為小姐作主的!”


    “母親?”宋萱拿著木梳梳發的手一頓,有些心不在焉,沉默地看向雛菊,低下頭繼而道,“她不會。”


    宋萱迴過神來,見雛菊疑惑,“初來乍到,自然有些人要來下馬威才好,你若接招,便是輸。”


    “可小姐曾經遇事從不退卻,如今卻怎像變了個人,明明是對方錯了,也寧可委屈自己?奴婢見不得小姐您委屈的樣子,難道沒有其他法子嗎?”


    看著和前世一般無二的雛菊,宋萱又不免歎氣,也難怪她前世性子驕縱,一發不可收拾。


    此時的她若是前世的宋萱,無須他人挑撥攛掇,隻雛菊稍稍些許無心之言,便能將她心底的怒火瞬間點燃。


    可偏偏雛菊沒有注意宋萱臉色,依舊嘟嚷著嘴抱怨,“原以為小姐迴了宋府就有好日子過了,可咱們現在還不如先前硯州時過的舒心自在,頭一日便這般,往後又如何?


    這日子可真憋屈。”


    “夠了!”


    隻聽“啪嗒”一聲,木梳重重拍在梳妝台案上,宋萱麵色微冷,“今日你就在梅院待著,不許隨我去前堂!”


    “若多言一句便多罰一日。”


    雛菊話還在嘴邊,又聽宋萱冷斥,再不敢懈怠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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