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王為晉國赫赫有名的戰神,護大晉疆土二十餘年,直至其死後其威名也保晉國不受外族侵擾。


    淮安王更是出身高貴,因他是與當今聖上一母同胞的親弟。


    淮安王還在世時,登上極尊之位已久的皇上依舊對這個幼弟的愛護不減。


    皇室中兄弟砌牆、父子反目最是平常,任是骨肉血親,也隻怕在爾虞我詐、相互殘殺中沒了情分,而淮安王和皇帝,卻是皇室少有的兄友弟恭的現象。


    當今的皇帝還未登基前,隻是冷宮廢妃的兒子,因其母族獲罪而受牽連,他和其剛生產完的母妃被趕去冷宮,連帶著一起的還有尚在繈褓中的淮安王。


    賢妃母族犯謀逆之罪被下令滿門抄斬,賢妃被幽禁冷宮時就已瘋瘋癲癲,三年後便死了。


    荒廢的冷宮中,拜高踩低又是人之常情,可想而知宮人如何苛待他們。


    彼時的皇上不過也才十歲而已,竟獨自一人帶大這個尚且年幼的弟弟,因此也對這個弟弟極盡愛護。


    沈翊便是淮安王府唯一的繼承人,自小跟著其父淮安王出征西北,算是少年成名。


    宋萱如是想著,卻突覺指尖一痛。


    “嘶。”


    她皺眉看著自己冒著血珠的指腹,原本要紮入銅人穴位的銀針紮在了自己手上。


    “你可不要仗著自己聰明就這麽心傲,才幾日就敢在我麵前走神了?”趙大叔翻著醫書頭也不抬地說。


    “我知錯了,師父。”


    趙大叔雖是嚴厲,教她卻十分用心。前世宋萱從未遇見有人,這般認真耐心教導她。


    起初學醫她並不放在心上,可見他不似說笑一定要她當自己徒弟,她一時心中複雜,更多的不過應付敷衍而已。想著他見自己未有此心誌,不出幾日便自討沒趣,不再提收徒之事。


    她不懂。


    他人見她,多露兇相惡言,所以她也隻會猜忌琢磨別人對自己的算計,她從看不懂那些無緣無故對自己示好的心思,亦無人對她釋放過什麽善意,更無良行。


    若無利益驅使,人不會做這些無用功。反之,人若做這些,看似美好的外表,其背後也隻會是一張貪婪無饜的嘴臉,實則醜惡不堪,不斷散發著惡臭。


    宋萱自知她與趙大叔是相互利用,而她還不止一次威脅過他。他不記恨她,反而要教她醫術,傾囊相授,毫無私心。


    她有些不敢相信,世上真有這般人嗎?她真的配被人這般對待嗎?


    她不安而迫切,既急需撕開眼前之人的虛偽麵具,來證明自己早已篤定的人性,可內心卻又矛盾地期盼著。


    “師父可曾聽說過農夫與蛇的故事?”宋萱心中微動,緩緩抬頭看去。


    趙大叔動作一頓,又恢複平靜,“自然。”


    “若師父是那農夫,可會有後悔救下那蛇?”


    他思索許久,宋萱試探道,“師父?”


    趙大叔才出神地看著她,反問道,“萱兒你覺得,是這蛇錯,還是農夫的錯?”


    “自然是蛇錯,恩將仇報,它本就不該被救。”


    “可是我認為,是農夫錯了。”趙大叔似是陷入迴憶一般,緩緩說,“憐憫之心無錯,蛇為冷血之物,就像人,對惡人即使仁至義盡,他們的本性也不會因你的善心而改變。農夫他錯在分不清善惡,自食惡果。”


    安靜片刻, 宋萱又問:“可師父如是這般,又怎麽知道,自己救的是不是條毒蛇呢?若是我,必是錙銖必較,挾恩圖報的,這樣的我對他人來說,是否就是條毒蛇?”


    畢竟她從不會無緣無故救人,唯一一次不過是今生初見沈翊,也僅是因他放了她。可她知道,自己從來不是什麽良善之人。


    若他當時選擇殺自己滅口,宋萱絕不會坐以待斃,必要和這個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人爭個你死我活。


    如果有一日,兩人中必須活一個人,那活下去的人必定是她。不論是誰,她都不會為了讓別人活著而犧牲自己。即使對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亦可以舍棄!


    “善心不可亂施,如何自辨,隻在己心。若錯了……自然是要承擔惡果的。”


    趙大叔轉頭看了宋萱片刻,又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人生於世,未必事事皆盡如人意,但在無愧於心。世上也無非黑即白之事,施恩圖報有何不對,得失計較又豈不源自親疏之別?你這樣,已是很好。”


    “您難不成是說,人隻能聽天由命?合該自己倒黴,遇到的是一條反咬恩人的毒蛇?”


    “常言道,事在人為,休言萬般皆是命。世間一飲一啄,莫非前定,人們自然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但因果之外,未必不存在其他變數。聽天由命之人會埋怨世道不公,而不認命的人從不爭執毫無意義之事。如此,未必不能掙脫泥潭、擺脫困頓,隻待到雲開霧釋,柳暗花明的那天。”


    彼時的宋萱還不知,她有一天也會為他人而背離自己趨利避害的天性。更想不到,今日談話,竟一語成讖。


    問之悔否,則答曰,“善心不可亂施,如何自辨,隻在己心。若錯了,自然是要承擔惡果的。惡果亦是果,貪念為因,嗔怨成果。人生如棋,落子無悔,自甘癡迷,何追其悔矣?”


    “多謝師父解惑。”


    知道師父是真心待她,她便亦會以真心換真心。這個對宋萱從不寬厚的世界,或許也會出現待她和善的人。


    “你過幾日便迴京城了吧?我們不同行,你將這些書都讀完,至京城後我再考你。”前一刻還認為師父不似想象中嚴厲,隻看著他指向身後堆積的醫書時,宋萱一陣懷疑,自己方才中邪了。


    趙大叔:有問題嗎?


    宋萱搖了搖頭,從醫書上移開目光,歎道,“許是應多叫輛馬車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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