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水嗆進咽喉的刹那,燕如煙攥緊了袖中最後一枚銀針。暗流裹挾著骨屑擦過耳際,血色視野裏浮動的蘭因璧碎片突然聚成卦象——坎位三丈處有青銅反光。她踩碎足底青苔騰身翻轉,染血的發帶恰好纏住岩縫間突起的螭龍浮雕。


    燕如煙心頭一緊,父親曾說過,螭龍浮雕乃是皇室秘境的標記。她強忍著胸口的劇痛,目光在幽暗的水下搜尋著那抹青銅反光。突然,一道人影從她身側掠過,激起一串氣泡。


    神秘男子後頸的刺青在幽藍水光中泛出詭異的血色。他五指扣進石壁裂縫時,指縫間滲出的金液竟將暗河水汽灼成白霧。燕如煙被這霧氣托著撞進岩洞時,腕間玉鐲突然炸開三寸裂紋,碎玉如星子墜落,照亮了洞頂篆刻的百草圖譜。


    她倒抽一口涼氣,這百草圖譜與父親書房中的暗格圖案如出一轍。難道父親早已知曉此處秘境?思緒未及細想,耳畔傳來男子低沉的聲音。


    \"寅時三刻。\"男子喘息著按住心口滲血的齒痕,月光從岩洞天窗斜射而入,恰好映照在角落布滿蛛網的木箱上。箱麵暗紅紋路隨著光影變幻,竟與他鎖骨處的舊傷疤輪廓重合。


    燕如煙眯起眼睛,仔細打量著這個神秘男子。他的容貌隱沒在陰影中,隻能看到那雙深邃如淵的眼眸。那眼神中似乎藏著千年的滄桑,又仿佛蘊含著無盡的秘密。她不由自主地向前邁了一步。


    \"你是誰?\"燕如煙輕聲問道,聲音裏帶著一絲顫抖。


    男子沒有迴答,隻是用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凝視著她。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感。


    燕如煙深吸一口氣,指尖拂過箱麵積塵,讀心術捕捉到殘留在銅鎖上的驚懼情緒。二十三種藥材腐敗的氣味裏,混雜著父親慣用的蒼術熏香。她突然想起八歲生辰那夜,父親捧著藥匣說:\"真正能殺人的秘密,往往裹著救人的外衣。\"


    那時的她不明白父親話中深意,如今想來,不禁背脊發涼。難道父親早已預料到今日之局?她咬緊下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銅鎖應聲而裂。腐朽的鉸鏈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箱中泛黃信箋被氣流掀動,露出一角染血的素帕。帕角繡著的並蒂蓮讓她瞳孔驟縮——這正是母親失蹤前夜,親手為父親繡的拭刀布。


    燕如煙顫抖著手指拿起素帕,鼻尖縈繞著淡淡的血腥味。她閉上眼睛,仿佛看到母親坐在燭光下,一針一線繡著並蒂蓮。那是多麽溫柔的畫麵啊,可為何會沾染上血跡?


    \"崇安三年七月初七,太醫院院判燕九齡奏:龍涎香配伍失當致聖躬違和,實乃螭紋檀盒夾層混入赤箭所致。\"首封信件的朱砂批注潦草如刀,燕如煙指尖撫過\"赤箭\"二字時,突然嗅到父親常佩香囊裏的甘鬆氣息。


    她的心猛地揪緊了。父親,你到底隱瞞了多少秘密?為何要牽扯進這場宮廷陰謀?無數疑問在她腦海中翻湧,卻找不到一個答案。


    第二封密函的蠟封殘留著皇長孫印鑒。信紙滲出靛藍藥汁,顯露出暗藏的字跡:\"蘇氏以三百死士煉人蠱,需取禦林軍心頭血為引。\"燕如煙喉間泛起腥甜,這分明是母親獨創的隱文藥水——唯有浸過紫草汁液的銀針熨烤方能顯現。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母親,你也參與其中嗎?那些深夜裏的低語,那些欲言又止的歎息,是否都與這個可怕的秘密有關?


    神秘男子突然悶哼跪地。他撕開染血的衣襟,心口猙獰的傷口竟與木箱內層暗格紋路共鳴。燕如煙將銀針紮入他天池穴的瞬間,讀心術捕捉到零碎畫麵:深宮密室裏,父親捧著半塊螭紋玉玨按在他裸露的胸腔。


    \"你...你認識我父親?\"燕如煙聲音顫抖著問道。


    男子痛苦地閉上眼睛,喘息著說:\"你父親...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罪魁禍首。\"


    木箱夾層彈開的聲響驚起洞頂蝙蝠。泛著屍臭的絲帛裹著一枚玉佩墜地,燕尾狀裂紋貫穿正麵螭龍圖騰。燕如煙彎腰拾取的刹那,玉佩突然滲出烏血,在她掌心灼出七星紅斑——與八年前毒殺母親的蠱蟲腹部印記別無二致。


    她驚恐地看著掌心的紅斑,往事如潮水般湧來。母親倒在血泊中的畫麵,父親絕望的哭喊聲,還有那個神秘人影從窗口一閃而過...一切都與這枚玉佩有關。


    \"玄武泣血,螭龍斷角。\"神秘男子沾血的手指劃過玉佩背麵殘缺紋路,暗紅血珠順著螭龍鱗片遊走,竟在岩壁上投射出皇城輿圖。燕如煙看清朱雀門偏殿位置閃爍的紅點時,後槽牙已然咬出血腥味——那正是父親被五馬分屍的刑場。


    她的心如墜冰窟。父親的死,難道也與這個可怕的秘密有關?她強忍著淚水,顫抖著手指撫過岩壁上的輿圖。


    信紙忽然無風自動。第七封信件夾雜的羊皮殘片飄落,墨跡勾勒的山脈走向竟與男子後背星象圖重疊。燕如煙將殘片對著月光細看,忽然發現墨跡深處隱著細若發絲的金線——這是母親獨創的\"千絲辨位法\"。


    \"你瞧這金線角度。\"她將銀針浸透袖中藥粉紮入羊皮,三萬六千根金絲忽然浮空交織,在虛空中拚出完整的藏寶圖輪廓。最北端的標記點刺著蠅頭小楷:蘭因閣地宮三進,酉位琉璃磚下存八苦匣。


    男子突然劇烈咳嗽,嘔出的血沫裏浮著半片青銅殘屑。燕如煙捏起殘屑對準月光,表麵蝕刻的星紋竟與自己幼時把玩的九連環鎖芯吻合。記憶如毒蛇纏上脊梁——父親臨終前塞給她的連環鎖,此刻正在懷中最內層暗袋發燙。


    她顫抖著手指摸向懷中,觸碰到那冰涼的金屬時,仿佛被燙傷一般縮迴了手。父親最後的話語在耳邊迴響:\"如煙,記住,真相往往比想象中更加殘酷。但無論如何,都要堅強地活下去。\"


    岩洞外忽然傳來鐵鏈拖曳聲。十八盞幽綠燈籠順著暗河飄近,每盞燈籠罩麵都繪著蘇氏族徽。燕如煙嗅到風中腥甜,那是人蠱獨有的腐血氣息,滲入岩縫的青苔瞬間枯死。


    她的心跳驟然加速,蘇氏,那個母親曾經提到過的神秘家族。難道他們也牽扯其中?


    \"螭龍七叩。\"男子突然拽過她的手腕按在岩壁卦象上。掌心傷口滲出的血珠滾入卦眼,整麵石壁轟然翻轉,露出後方深不見底的密道。燕如煙被他推進黑暗的瞬間,瞥見他撕裂衣袖露出的舊傷——三道爪痕與父親書房暗格刻痕如出一轍。


    她踉蹌著跌入密道,心中充滿了疑惑和恐懼。這個神秘男子究竟是誰?他與父親之間又有什麽聯係?


    碎玉在衣襟裏發出蜂鳴。燕如煙滾落石階時摸到懷中震顫的蘭因璧碎片,冰涼玉麵突然浮現螢光小字:借屍還魂術需至親血引,逆天改命者必遭因果反噬。


    她瞪大了眼睛,借屍還魂?逆天改命?這些詞語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穿了她的心。父親,母親,你們到底卷入了什麽可怕的陰謀?


    密道盡頭,一扇青銅大門緩緩開啟。燕如煙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手中的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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