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盡頭的枯木堆裏燃著幽藍篝火,燕如煙指尖碾碎的血痂簌簌落進火中。七十二道記憶碎片在瞳仁裏重組,倒映出昏迷殺手耳後尚未褪盡的刺青——李氏族徽邊緣的鋸齒紋,與她三年前在太後壽宴見過的象牙笏板暗紋分毫不差。


    \"天權閣李無忌。\"她咬碎舌尖將銀針淬得更亮,針尖刺入殺手太陽穴時帶起細微電流,\"當年提議廢除女禦醫製的禮部主事。\"


    神秘男子從篝火陰影中遞來半塊青銅令牌,暗紅穗子浸著未幹血跡。令牌背麵螭紋張開的第三枚鱗片處,赫然刻著李無忌的私印。燕如煙指尖觸到凹痕裏的蠟質,突然想起母親火焚前夜,曾用融蠟封印過暗格裏的烏木匣。


    \"寅虎衛。\"男子屈指彈開黏在令牌邊緣的蛞蝓,\"專司追殺欽天監判定的不祥之人。\"火光躍上他染血的鎖骨,破碎的中衣下隱約可見舊疤勾勒的星象圖。


    燕如煙忽覺腕間玉鐲發燙。當年父親佩戴此物叩拜太子太傅時,那位李大人分明說過\"螭龍克主\"的讖語。此刻鐲麵裂紋滲出幽藍熒光,與殺手喉間毒囊散發的腥甜攪作一團,竟在她識海裏凝成太極殿簷角的銅獅首。


    \"皇宮眼線。\"她攥緊令牌豁然起身,玄鐵令牌鋒利的邊緣割破掌心,\"他們知道今夜子時的計劃!\"


    男子突然握住她流血的手腕。篝火映得他瞳孔金紅交錯,破碎的衣襟下心口螭紋正以詭異頻率跳動:\"你讀取到的密令片段裏有''天德''二字。\"


    燕如煙猛地抽迴手後退半步。玉鐲應聲碎裂,三塊殘玉落地擺出巽卦方位——正是天德商會所在。暗河倒灌的風卷起男子散落的烏發,發間纏繞的冰蠶絲末端係著半枚商賈印鑒,印文正是\"天德承運\"。


    \"你早就知道。\"她銀針抵住男子喉結,針尾蠱蟲躁動難安,\"所謂改道天德,實是為了......\"


    話音未落,殺手突然睜開空洞的雙眼。他下頜以詭異角度裂開,半截蠟丸裹著血沫噴向火堆。幽藍火焰霎時轉成慘綠,扭曲火舌在半空凝成蘇婉手持引雷杵的虛影,雷電劈落的方位恰好是丙字房所在的玄武街。


    神秘男子旋身將燕如煙護在身下,墨色大氅甩出時抖落無數星芒。那些光點穿透蘇婉的虛影釘入石壁,竟都是刻著李家暗衛編號的毒蒺藜。燕如煙趁機催動讀心術,殺手殘存的意識裏浮出皇城輿圖——丙字房地下三十丈處,正埋著母親生前封印的蘭因璧。


    \"螭龍歸位,蘭因現世。\"殺手喉嚨裏擠出的囈語帶著硫磺味,腐壞的舌尖卷出半句謁語,\"蘇娘娘說......說您的玉鐲會......\"


    腐屍突然爆成血霧。燕如煙翻掌撐開藥囊,百草精華凝結的屏障卻染上淡金紋路——與男子後心傷口滲出的金液如出一轍。她猛然轉頭,看見他指尖殘留的傀儡絲正滲入地麵,編織成李無忌書房暗門的八卦鎖紋樣。


    \"天德商會地窖,\"男子沾血的手指點在鎖紋離位,\"存著李無忌與南疆巫祝的密信。\"他手腕翻轉間扯斷三根傀儡絲,絲線墜地竟化作烏木匣缺失的匙齒,\"你要的真相,都封在蘭因璧的第九重幻境裏。\"


    燕如煙忽然聽到玉鐲碎片的嗡鳴。母親臨終前用血繪製的封印陣在識海展開,陣眼處缺口的形狀正是天德商會的朱雀徽。她終於明白昨夜卦象所示\"北狩南渡\"的真義——所謂改道天德,實則是借商賈之手打開通往皇城地脈的暗道。


    \"明日卯時三刻,\"她碾碎玉鐲碎片灑向火堆,熒藍灰燼顯出皇宮秘道圖,\"商會後院枯井是玄武七宿的生死門。\"灰燼突然騰起裹住男子右手的繃帶,浸血的布條寸寸斷裂,露出掌心與烏木匣鎖芯完全契合的螭龍胎記。


    男子低笑一聲扯開衣襟,心口同命蠱啃噬出的空洞裏,半枚蘭因璧正泛著血光:\"十一年前令尊剖心取血時說過,當玄武泣淚之日......\"他忽然劇烈咳嗽,蠱蟲從唇齒間湧出啃食遺落的毒蒺藜,\"便是螭龍歸位之時。\"


    燕如煙瞳孔驟縮。父親剜心封印蘭因璧那夜,她曾偷聽到\"玄武泣淚\"的箴言。此刻男子傷口流出的金血滲入地麵,竟在青石板上勾勒出丙字房地下暗河的走勢——與天德商會的密道圖完全重疊。


    篝火突然爆開慘白火焰。燕如煙看見火焰中浮現自己八歲時的殘影,正將染血的糖畫塞進母親即將閉殮的棺槨。糖鳳凰融化的右眼裏,嵌著與男子胎記如出一轍的螭龍鱗片。


    \"你究竟......\"她話音未落,林間猛然響起七十二聲梆子響。每聲都敲在不同時空節點,燕如煙感覺讀心術在識海裏掀起的漣漪突然凍結——這是蘇婉催動引雷杵的前兆。


    神秘男子突然捏碎掌心血玉。迸濺的碎片割開兩人手腕,交融的血滴在半空燃燒成卦辭:\"改道,或者死。\"他沾染血焰的手指劃過燕如煙眉心,封印的記憶轟然決堤——十年前失蹤的皇長孫承影,此刻正映在男子鎏金瞳孔深處。


    暗河突然沸騰如熔岩。數以萬計的螢蠱從商會方向湧來,聚成蘇婉盛裝的身影。她繡著百鳥朝鳳的裙裾下伸出無數傀儡絲,每根都係著燕如煙熟悉的麵孔——父親慘死的同僚、母親火焚時的見證人、還有三日前剛被她救活的驃騎將軍。


    \"好孩子。\"蘇婉的幻影發出金屬刮擦般的笑聲,\"你終於找到打開烏木匣的鑰匙了。\"傀儡絲驟然收攏,燕如煙看見商會地下滲出濃稠黑血,無數刻著生辰八字的木牌在黑血中浮沉——最上方那塊赫然寫著她的及笄日期。


    男子突然割開掌心按在她後背。溫熱血漿滲入督脈的刹那,燕如煙讀懂了他刻意隱藏的記憶:承影當年假死脫身的暗道出口,正是天德商會後廚醃菜的地窖。而此刻地窖深處,三百名被種下同命蠱的死士正在蘇醒。


    \"寅虎衛的腰牌......\"男子突然將染血的烏木匣碎片釘入她發間,\"是通關玄武街的信物。\"他折斷的肋骨穿透胸膛,沾血的骨茬在月光下顯出新線索——李無忌書房的暗格裏,鎖著蘇婉與南疆巫祝交易蘭因璧的血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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