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黎靖瑤,從出生開始就是天陽黎家的少主。


    自我記事起,每天麵對的就是數不清的課業,醫術、商道、武功,我每天都有好多事要做,每每我想休息偷懶時,母親都會用一種失望的眼神看著我。


    她經常告訴我,我是黎家少主,也是神醫穀這一代目前唯一的傳人,我身上的責任很重,沒有休息的資格。


    我真的很害怕那種眼神。


    所以我不敢偷懶。


    母親是嚴厲的,她很少笑。她對我要求嚴格,對自己也是一樣。聞雞起舞,宵衣旰食,這些詞似乎都能用到她的身上。


    我有一個父親,但母親從不允許我去見他,年幼時我因為好奇偷偷去他的院子裏看過他,他看我的眼神裏有驚訝、有厭惡,最後化作了一抹奇怪的笑意。


    我討厭那種笑容。


    所以我跑走了,很長時間沒再見他。


    好在我還有師伯。


    師伯那時受了很嚴重的傷,大部分時間都在院子裏靜養,所以也就成了抽背我功課的不二人選。


    師伯的脾氣要比母親好很多,雖然眉目間總有一股揮之不去的鬱氣,但對我而言,他已經是難得寬和的長輩了。


    可以說,他代替了我父親的角色。


    我也希望如此。


    可五歲那年,師伯痊愈,開始頻繁外出尋找他的兄長,也就是我的大師伯。


    他第一次走時,我哭的撕心裂肺,跟母親說我不要大師伯,隻要師伯,那是母親第一次打我。


    後來我就不敢說了。


    母親身體一直不好,她開始越來越焦躁,似乎希望我能在一夕之間學會所有東西,我的壓力特別大,有些時候甚至忍不住偷偷跑去角落裏抹眼淚。


    父親撞見過一次後,我就開始頻繁的偶遇他。


    在他的口中,我是有著他一半血脈的,不討喜的孩子。他告訴我,母親討厭我。


    可師伯說過,他的話我一個字都不要信。


    那我就不信。


    可後來,母親嫌我醫術學習進度太慢,開始教我以身試藥了。


    以身試藥的滋味很不好受,但與此同時我的醫術毒術確實在飛速增長,以至於師伯再次見我時直唿我是天才。


    直到他發現我在以身試藥。


    那是師伯第一次和母親吵架,吵得很兇,我在旁邊大氣都不敢喘。


    後來師伯抱著我,嚴肅地跟我說以後不允許再以身試藥。


    師伯在關心我。我很高興,我也討厭以身試藥時的那種痛苦和恐懼,所以在母親下一次提出這件事時,我拒絕了她。


    母親什麽都沒說,定定地看了我一會,就不再提這件事,隻是後來我的學習時間就更長了,但我不在乎。


    那是我第一次反抗母親,那種奇怪的成功的喜悅圍繞著我,讓我忍不住做出更多反抗她的事情。


    比如,自己偷溜出府。


    天陽城是琰國皇城,十分繁華,對於我這種從未出過家門的人來說,街上的一切都是新鮮的。


    不過很快我就被師伯拎了迴去,喜提兩倍的功課。


    後來不久之後,師伯就得到了疑似大師伯的消息,啟程前往了邊境。


    師伯離開不到一個月,母親病重。


    她開始變得有些歇斯底裏,也是那時,我開始再次頻繁地偶遇我的父親。


    父親的溫和與母親的狂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始終記得師伯的話,不要相信他。隻是,我開始想見他了,或者說,我貪戀他帶給我的那一份虛偽的溫暖。


    母親發現了我和父親見麵。她大發雷霆,將父親徹底關在了院子裏,勒令我不許再去見他。


    也許是我的醫術進度太慢,也許是我對母親日漸明顯的忤逆讓母親憤怒,母親開始讓人給我灌藥了,毒藥。


    那時母親已經起不來身,隻是讓下人熬了藥讓我自己喝下去,但當時的我能分辨出那是毒藥,以為母親又想讓我以身試藥,自然不願意喝,母親很生氣,讓人把藥給我灌了下去。


    我哭著跑出去給自己配解藥,不明白母親為什麽這麽對我。


    師伯得到母親病重的消息後很快趕了迴來,為母親留下調養藥方和藥材後又啟程去給母親找補身子的藥。


    我攔在師伯麵前想跟他訴說自己的委屈,可還沒開口師伯就疲憊地摸了摸我的頭,告訴我要聽母親的話,不要讓她操心了。


    我看著師伯的背影,第一次知道了什麽叫啞口無言。


    有下人跟我說,師伯待我好是因為我是母親的孩子,我自然是比不上母親的。


    原來是這樣嗎……


    母親對我的要求越來越高了,讓我喝毒藥的次數也越來越頻繁,我試圖反抗過,但母親會讓她身邊的侍女罰我手板,很疼,反抗也沒有用,我就漸漸認命了。


    黎家於我而言好像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牢籠,我是裏麵唯一的犯人。


    夜深人靜時,我總是忍不住想起父親的那句,她討厭你。


    我開始慢慢相信了。


    然後緊隨而來的就是恐慌,如果母親厭惡我,那師伯呢?師伯因為母親對我好,是不是也會因為母親而厭惡我?


    我失去了跟母親作對的勇氣,但也不想麵對她,所以我開始沉默。


    沉默的接受每日的課業,沉默的接受那時不時的一碗毒藥,沉默的接受一切安排。


    隻是除非有必要,我不再出現在母親麵前。


    我不想見到她。


    母親的身體沒能撐到師伯尋藥迴來。


    她離開的那一天把我叫到床邊,讓我再去配一副藥自己喝下去。


    我當時已經不算淺薄的醫術告訴我,這些藥材大多相克,不屬於尋常毒藥範疇,但喝下去大概率會死。


    我去熬藥了,然後把藥喂給了讓人抓的老鼠。


    那隻老鼠連一盞茶都沒有撐過去就死了。


    這是一種超過我解毒能力的毒藥。


    母親想讓我死嗎?


    我一開始覺得憤怒,後來又覺得茫然和恐慌。


    我聽到母親在房間裏撕心裂肺地喊我的名字,我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把自己縮在角落裏閉上了眼睛。


    直到下人找到我,告訴我母親離世了。


    我沒有母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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