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被拉著坐下,滿臉疑惑。


    他一直提防著那個黑胡子,握刀的手從未鬆懈。


    那黑胡子卻是看向這邊,濃黑的眉毛挑了挑,看著茶棚底下坐著的那些人。


    平陽公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眼前的年輕男子,櫻唇微抿,兩個梨渦淺淺帶笑。


    “這裏的茶好喝嗎?”她問道。


    “還行。”


    “這麽冷的天,在這裏喝茶多沒意思。”


    “不然呢?”


    “應該喝酒啊。”平陽公主嘴角一翹,“身為錦衣衛,捉拿亂臣賊子是分內之事,大人不會怕了吧?”


    顧小年搖搖頭,帶著略有酸澀的笑意。


    他與鄧三宋輔等人在衛袍外都套了件不起眼的長袍,本打算是讓杜馳方健他們在明,而他們在暗,今天好好在這西坊市打探打探。


    結果路過茶攤,隻是吃了幹糧的他自然有些口渴,便打算在這裏先歇歇腳,順帶著打聽打聽這黑虎幫的消息。


    可沒想到的是,人在路邊坐,鍋從天上來,這江湖追殺的事情竟然讓他給碰上了。


    本來也沒什麽,要隻是尋常賊人也就罷了,可對方是一流高手不說,被追殺的,還是平陽公主。


    鄧三等人早就有些六神無主了,救人的話他們根本不是這黑胡子的對手,說不定還會丟了性命。可若是裝作不知道,以後被追究起來,便是滿門抄斬的大罪。


    一旦彼此拚殺,那必然會有傷亡,可問題是,究竟誰會死?


    沒有人想死,他們雖然是監察司的人,卻不是蒼龍七宿那般武功高強的錦衣衛,他們一行十一人,沒有一個先天。


    事實上,不隻是他們這些錦衣校尉,就連顧小年,同樣猶豫的很。


    鄧三他們等著顧小年的命令,而後者何嚐不是在斟酌。


    “大人?”對麵的平陽公主輕聲喚了聲,語氣輕柔,讓人聽了身心便是一陣酥意。


    顧小年低頭瞥了眼自己腿側露出一角的青銅腰牌,將手裏的茶杯放下了。


    而隨著他的動作,宋輔和鄧三幾人彼此相視,俱是將放在桌腿旁的繡春刀抽了出來。


    “原來是錦衣衛。”那黑胡子嘿然一笑,活動了下手腕,“還真是巧啊,上陣子殺了幾人本就不痛快,你們倒像是蒼蠅似的嗡嗡不停。”


    顧小年眼神微凝,站了起來,“你是?”


    黑胡子咧嘴一笑,“你們不是一直在找本大爺麽。”


    “你是邢保東?”鄧三雙眼亮了亮。


    宋輔看了眼四周,將腰牌摘下,舉起來大聲喝道:“錦衣衛辦案,閑雜人等退避!”


    說著,身後幾人便將三連勁弩挎出,齊齊向外對準。


    周圍那些本是一心想看熱鬧的人臉色皆是一變,顯然沒想到在這裏竟然碰上了臭名昭著的錦衣衛,他們有些猶豫要不要離開了。


    宋輔將腰牌一收,從腰囊裏取了信號箭,直接射到了天上。


    尖銳的爆炸聲響,即便是白天,那團煙花都異常璀璨,讓人看的真切。


    到了這,四周原本還有些猶豫的人盡皆退去,偌大的長街登時一空。


    那黑胡子邢保東看了,臉色也是變了變,顯然沒想到自己碰上的竟然還是錦衣衛的精銳,連這種軍備勁弩都有。


    “莫不是正好撞在了刀尖上?”邢保東暗自嘀咕,看這些人的樣子,怕是正要拿什麽強匪的意思。


    顧小年將身上套著的長袍解下,露出其下幹淨的飛魚服,他看著街上的黑胡子,無聲一笑,“還真特娘的,是巧啊。”


    ……


    ‘嗖嗖嗖!’


    機括聲響起,在顧小年猛地一揮手後,身後錦衣校尉手中早已準備好的三連勁弩齊齊發射,烏黑透亮的弩箭就像是一張大網,兜頭蓋向場中手無寸鐵的邢保東。


    “不可力戰,走!”


    邢保東看著那在陽光下泛寒的特製箭頭,知道這是專破護體真氣的弩箭,當下便生了暫且退走的念頭。


    他今天之所以會出手,那是因為楚禪是他師傅,對方想要挾持平陽公主,邢保東才想著幫他一把。


    但現在,錦衣衛的人發了信號箭,那說明對方的人就在附近,若是不走,再像上次那樣被陷入重圍的話,可就不一定能走成了。


    他身形連動,一邊快速退去,一邊躲著飛射而來的弩箭,隻是他手無寸鐵,一身功夫都在手上,一時片刻間,竟被連環射來的弩箭壓製住了。


    “諸位,”顧小年將繡春刀緩緩抽出,精致的繡紋上還有未曾洗淨的血痕。


    “大家都想升官發財,現在富貴就在眼前,你我齊心協力,必然能拿下此人。”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話音落下,他不再看是否猶豫的宋輔等人,第一個衝了出去。


    腳踩欄杆而起,顧小年眼中隻剩下眼前之人,他的臉色繃緊而冷冽,璀璨的刀光似乎要在這一刻劃破天際。


    ……


    鄧三看著顧小年的背影,將手裏早就射完了的三連勁弩丟下,咬咬牙同樣衝了上去。


    宋輔大喝一聲壯了壯膽,緊隨其後。


    其他人麵麵相覷,腳下哆嗦幾下,同樣大喊著持刀衝了過去。


    平陽公主一直看著,此時皺了皺眉,“錦衣衛竟窩囊至此?”


    邊上小花仔細看了眼,u看書 ww.uuansu 搖頭道:“南鎮撫司監察司的錦衣衛,有的甚至一輩子都沒機會跟別人動手。”


    “怎麽會?”平陽公主有些驚訝。


    “這很正常,”小花看著場中交手的幾人,說道:“他們隻管抓本衛的自己人,有北鎮撫司的那幫緹騎在,他們根本不需要動手,人們畏懼的不是南鎮撫司,而是他們手中的權利。他們所能看到的生死,恐怕就隻有在詔獄裏能偶爾見到。”


    “為什麽?”


    “進了詔獄,生不如死,真正的死亡隻不過是一刀下去的輕鬆,他們能看到的血,隻有這個。”


    “真給錦衣衛丟臉。”平陽公主蹙著眉,臉色不愉。


    小花聽了,沒再出聲。


    而在他們交談的短短時間裏,場中已經倒下了四人。


    顧小年雙手握刀,暗自調節著被震得發麻的手腕,他還是低估了何謂先天一流。


    鄧三和宋輔兩人身上也各自帶傷,錦衣破裂,鮮血模糊。上麵數道爪痕留下,撕開了大片的皮肉,此時兩人疼得頗有些齜牙咧嘴的意思。


    而還能站著的幾人同樣臉色難看,握刀的手都有些不穩。


    顧小年無暇他顧,雙腳一動,整個人便再次揮刀而上。


    邢保東的爪功似是虎形,施展起來猶如猛虎下山般威勢凜凜。


    他身上覆著一層薄薄的透明真氣,像是一層看不見的氣流,每當顧小年的休命刀抽冷子砍中時,都像是遇到了鐵甲般的阻礙。


    不是刀法不成,而是以他現在的力道,根本砍不破對方先天境界的護體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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