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年在今天才覺得自己窺探到了武道的大門。


    這才是真正的武學。


    四周的氣機變化不會出錯,他想著,這種能影響到環境的武功,他聽都沒聽說過。


    在某一刻,顧小年甚至想著,是不是自己曾想過的那種可以‘一劍截江,一刀斷山’的武功是真實存在的,畢竟,方才這老乞丐伸出的一掌,變化與威力就真切地呈現在他的麵前。


    或許,武者之間的戰鬥就是要這麽簡潔明了的,出手即分高下,眨眼便有生死。


    四周的天空灰蒙蒙的,此時已進十一月份,天氣更冷,天色更晚。


    顧小年臉上浮起淺笑,略有些忐忑地看著眼前的老乞丐,視線避開對方那看起來渾濁得有些恐怖的雙眼,問道:“老前輩若是沒有指教,小子這便先迴家了。”


    “家?”


    老乞丐的表情動了動,姑且算是有些古怪吧,他的個子不高,要比顧小年矮大半個頭,此時微微仰視,眼神像是野獸,“你知道自己的家在哪?”


    顧小年嘴唇動了動,他下意識想要說些什麽,但想了想,隻是抬起手指,指了指對方身後的木門。


    青磚黛瓦,那座小院便是家。


    老乞丐沉默,四周便重新刮過了涼風,顧小年的鼻尖觸碰到了那絲絲血腥氣,甚至還有些溫熱,這讓他微微皺了皺眉。


    “算了,老夫的使命也完成啦。”


    老乞丐的身形好像一瞬間更佝僂了一些,蒼老的臉上卻出現幾分輕鬆。


    “沒想到你還是通了武道,不過這樣也好,就不需要老夫繼續在此守護了。《休命刀》是集大成的上乘刀法,雖然不知道你如何能以孱弱之身催發煞氣,但想來也是自身機緣所致。由此看來,你倒有幾分福報。”


    他聲音很緩,能讓人聽清楚並記下每一個字,“你的天資領悟不錯,在武道上到能別樹一幟,但沒有名師指導,沒有高深的內功心法,卻是走不遠的。今日老夫便要迴大少爺身邊,以後的路你就自己走了,現在,你在武道上有什麽需求,可以說出來,老夫或可滿足一二。”


    顧小年咂了咂嘴,將對方所說的在心中消化了。


    “您老所說的大少爺,是我哥顧昀?”他問道。


    老乞丐瞥他一眼,淡淡道:“你們身份如有雲泥之別,還是莫打聽的好。”


    顧小年抿了抿嘴,這話什麽意思,自己和顧昀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什麽叫身份有雲泥之別,難不成兩人的兄弟身份還有假不成?


    心有腹誹時,他卻忽地一愣,轉而目光落到眼前老乞丐臉上。


    這是他第一次與對方相視,目光淩厲,帶著少年人的鋒芒。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他開口,似有覺察。


    老乞丐不在意地咧嘴笑笑,露出缺了牙的黑黃牙床,然後顧小年便如遭巨錘轟擊,整個人瞬間崩出了十多米外。


    “噗,”顧小年在地上翻滾幾周,張口吐出一口鮮血,血液暗紅,明顯是受了內傷。


    老乞丐看了他一眼,轉身便走,身形如風,如同縮地成寸一般,眨眼便沒了蹤跡,隻剩餘音未散。


    “有句話老夫憋了十九年,那就是你的眼神很讓老夫討厭,沒有實力就忍著,別有什麽心思。今日之懲,好自為之。”


    顧小年慢慢爬起來,頭上的發略有狼狽,額前幾縷披散下來,遮住了眼瞼。


    長發烏黑而幹淨,沒有一點油垢,就像是他的眸子一樣,黝黑的眸子裏,澄澈透寒。


    “咳咳,”他低咳幾聲,將嘴裏血沫吐淨,這才拍了拍身上,塵土飛揚,被風吹著散去。


    雖是內傷,但也沒生死相鬥時那般下的狠手,可正是這種不在意的隨手一擊,更讓顧小年難受。


    兩人的差距太大了,大到對方的態度完全是一種俯視,一種看待螻蟻一般的不屑。


    “狗屁的雲泥之別,去你大爺的好自為之。”顧小年握緊了拳頭,他沒有被打倒,反而對力量更加渴望。


    如果自己現在是武道宗師,或者說是傳說中的天人境界,這老家夥還敢這麽說?


    牙給他打碎。


    至於所說的什麽眼神,顧小年隻是搖頭,隱忍不是要一輩子忍氣吞聲,人若是沒有進取改變之心,還修的什麽武道,活著也就沒多大勁了。


    “今日之事,沒齒難忘。”


    顧小年看著對方離去的方向,心中殺意凝聚,周身隱有烏光一閃即逝,好似煞氣感受到了心意一般隨之反複。


    ……


    天色已經開始黑下來,顧小年運轉了幾番內功,覺得起碼看不出很狼狽了,這才抬腳走向家門。


    在經過秦鍾屍體的時候,他腳步頓了頓,眼中光芒閃動,好像想到了什麽。


    先是小心地四下看了看,這才快速蹲下身子,伸手在秦鍾身上四下拍動,有點像是在褻瀆屍體。


    但實際上,也確實是在摸屍。


    秦鍾是青河郡風滿樓的樓主,又是隱藏實力的先天強者,自然有不少好東西。風滿樓的話,顧小年是不會再去的,但說不定這秦鍾身上會隨身攜帶點有用的寶貝呢?


    武功秘籍自是好的,uu看書 wwuukahu 靈丹妙藥也不錯,他可是記得清楚,方才秦鍾受傷後,可是取了枚丹藥吃了的。


    至於摸屍此舉是否有欠妥當,這當然是肯定的,顧小年還不是什麽窮兇極惡的人,怎麽說這都是對死人不敬,實在是有些沒品。


    但秦鍾不同啊,這是想要殺了自己的人啊,對方想殺自己沒殺成,難不成自己還不能在他身上拿點戰利品了?


    開玩笑,顧小年沒有浪費時間,摸到幾樣東西後便快速起身,將東西收到了懷裏。


    至於這具屍體他倒沒想著挪到別處,真當四鄰街坊是聾子?他們早就聽到了打鬥聲,隻不過現在沒出來罷了。


    反正也隱瞞不了,索性便放在這,讓巡夜的衙役收了吧。


    秦鍾本來就是此案要死的人,隻是時間早晚而已,更何況,此時他死了,倒是對太淵王府有些好處。


    因為這不是他們派人滅口的,就讓這個知情者消失了,倒是省了些功夫。


    顧小年搖搖頭,敲響了自家大門。


    門自然是從內鎖住了的,他沒有意外,然後便聽到了門內傳來的腳步聲。


    “是誰呀?”門後柳施施的聲音,溫婉動聽,帶著一點少女的清脆,更多的卻是一種溫軟悅耳。


    顧小年的心一下子就靜下來,他輕輕拍了下自己的臉頰,這才應道:“是我。”


    門扉輕啟,露出那張清新俏麗的麵容,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清冷,平靜的眸光便落在了門外少年的臉上。


    “迴來了?”


    “哎,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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