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花銳欲言又止, 大宜的兵怎麽可能借給外族人?


    章頌清鎖著眉不吭聲,這事沒那麽容易辦成。


    阮思天自嘲一笑道:「如果有的選, 我也不提出這近乎為難的要求,公主,我知你濟世愛民,我以我族的狼旗起誓,隻要大宜能伸出援手,讓我親手殺了烏顏奇那個狗賊,西羌願自降為屬國, 從此大宜邊境再不受鐵騎侵擾。」


    在西羌,狼旗是最崇高的象徵, 在狼旗下的誓言不死不悔, 阮思天這是把命都壓上了。


    「當年的三十萬大軍都沒有讓西羌降服,你又怎麽敢保證這次我們可以贏?」荀應淮低頭思索片刻, 一針見血指出關鍵所在。


    雖然阮思天言辭懇切, 但大宜和西羌自一百年前淤些之盟期滿瓦解後, 兩國一直分庭抗禮,彼此忌憚著對方的兵力。


    如果她是故意深入敵營, 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事到如今我也沒有對你們欺瞞的必要,當初烏顏奇剛剛篡位, 忠於我父的部族奮起反抗, 可是他們包括從前的大將在內, 幾乎全部歿於那一役, 西羌早已成了空中樓閣, 再沒有與大宜一戰的能力,而西羌需要休養生息。」


    反著陽光的雪和無盡的塵囂尤在耳畔,從此雪原上最驕傲的箭矢顛沛流離。


    兩年,足足兩年,阿耶棺槨上的風雪想是早已披荊如壘,滿腔恨意在胸中轉了兩年終於找到一個可以發泄的機會,她怎麽可能放過。


    幾人沉吟的樣子如一團厚重的鴉羽堵在阮思天心裏,她深吸一口氣後道:「如果不是為了取那狗賊首級,我早該死了,可是西羌的子民命不可棄,至少不能棄在我的手上,烏顏奇不斷在部族中搶掠牛羊食物,恣心縱慾無一丁點作為可汗應有的樣子,行者尚且拔劍怒斥不公,我的長槍……也該迴到屬於它的戰場。」


    「烏顏奇的人頭,我要親手割下,萬望成全!」阮思天自始至終都在發抖的右手狠狠抵著地麵,垂下自己的頭顱。


    章頌清和荀應淮的雙眸一觸上,就知道對方心裏也有了答案,她走上前扶起阮思天,「我無法承諾定能做到,隻能先盡力一試。」


    「這樣已經足夠了。」阮思天雙目腥紅,嘶聲道謝。


    再次坐下後,三人聽著阮思天講述兩年前的遭遇。


    聽到烏顏奇派人把她的手筋割斷,讓她在雪原上先跑幾百米,像追捕一個獵物般諧謔,花銳當即把筷子一扔,木筷敲在碗碟邊沿乓啷做響,眼中覆滿了沖天的寒意,「草!挑手筋這樣的事都能做得出來,欺人太甚!」


    阮思天見狀把兩根筷子從桌上揀了迴來,放到他的手邊,「當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現在不一樣了。」


    「也是。」看到阮思天活動正常的手腕,還有昨日捆自己時候那利索的動作,花銳這才勉強壓下了火氣。


    章頌清目光移到阮思天半空的飯碗,還有碗中完完整整的魚塊,原還以為是不愛吃,卻不想傷了手的人做不了如此細微的動作,她夾走魚肉一根根挑了刺,重新放迴碗中,「來。」


    荀應淮同樣心裏不是滋味,他擱下碗筷,沉著分析道:「貿然去與陛下談和過於草率,要是能在他們發兵前遞出消息,不失為一份有用的投名狀。」


    「這你放心,小爺都記下了,」花銳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吃完飯就寫出來。」


    章頌清頷首,側頭問阮思天:「行軍打仗的事兒我們不太擅長,依你看他們會在多久後攻進來?」


    「這次是屠常帶兵,咳,就是花銳口中的大鬍子,」阮思天扯著嘴角淺笑了一瞬,又很快消失,「喜歡在夜晚所有人都熟睡的時候攻其不備,上京城門處屬易廣生地[1],需加派備軍,否則撐不過三柱香的時間,或者化用追擄三炮連察陣和堵鑄……」


    說到一半,她看著麵前兩人不甚理解的神色,就知他們兵法讀的不多。


    也是,這夫妻二人擅長在後方做謀士,要是再讓他們能帶兵打仗,那就屬於有些苛求了,於是阮思天把魚肉塞進嘴裏,「罷了,我晚些與花銳商議,讓他畫張圖出來給你們,三兩句話也說不清楚。」


    桌上沒有放酒,四人把湯碗言歡,倒也談得盡興,將後麵幾日的安排都分了個精詳細緻。


    飯畢,章頌清長嘆一口氣,「我們加快速度,得趕在西羌下一批援軍到來前先發製人。」


    「好,」荀應淮動了動傷腿,握上章頌清的手,「走吧。」


    「那個,以防萬一,小爺現在要日夜盯著你,不介意吧。」花銳略有些尷尬地對阮思天說,說要在晚上盯著人家,怎麽這麽像耍流氓呢?


    阮思天聞言站起身握住斜靠在牆角的銀色長槍,紅色的穗子隨著動作晃了一晃。


    她走到花銳麵前把東西往他手裏一塞,「這是我十八歲的時候新打的,那時候我剛殺滿十匹狼,阿耶把它送給了我,放心這不是威脅,我的意思是說,槍在,我在。」


    *


    陰雲重重,紫竹在鬆霜齋中隨風擺動,那摩擦聲在風中猶如鐵震嗡鳴,發出斷斷續續的音調。


    「我再包鬆些,不然腿上該勒出紅痕了,悶久了也難受。」章頌清手執太醫特製的膏藥往荀應淮的傷口上塗抹,經過一天的時間,之前的藥都和傷口粘在了一起。


    荀應淮唿吸聲漸重,腿上雖然疼,但比起昨天已經好多了,他伸出手去夠桌上的墨條,靠研磨分散注意力。<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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