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大人,用帕子把口鼻遮一遮吧,這瞧著和疫病太像了。」衙役被調了過來查看情況, 遞上兩塊帕子,讓他們係在腦後。


    衙役看到兩個大官竟親自過來, 心裏暗暗稱奇的同時攔住,不讓他們再往前走,「可別再過去了,萬一真是瘟疫,十條命都不夠死的。」


    他擔心他們也染上病,到時候荊州就更沒有人救了,之前的兩個刺史, 全都不管百姓的死活,蒼天有眼讓他倆走的走, 病的病, 好不容易來了兩個好的,可不能再什麽閃失了。


    孟望慕看到城中咳嗽的人都被聚集在了一起, 他們的症狀和白日裏看到的人一樣, 頭疼發熱, 有的人一直在咳嗽,甚至咳出了血。


    在一開始瘟疫很像風寒, 傷寒與中暑感天地之常氣,這幾日天氣反覆, 晴雨難以預測, 夏應熱而返大涼, 而得彼之氣是病疫之由[1]。


    不過……孟望慕眉頭向下壓, 粗看大約有幾十上百人, 這麽多人同時生病,是瘟疫的可能性很高。


    她略一沉吟,取紙筆道:「將城內發熱的人都轉移去城外,每個人都戴兩層用沸水煮過的帕子,找身強體壯的把城外的棚子都修一修,漏風的地方補上,再按這個藥方抓藥,越多越好,送到城外穀大人那裏。」


    「是,大人!」衙役接過重重點頭,撒腿就往城外跑去。


    遲解慍看著沉著冷靜的孟望慕,沒有想到他竟能立刻背出治疫的藥方,心裏對他心悅臣服,「孟大人,有什麽是我能做的嗎?」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讓瘟疫蔓延開來,還有一旦瘟疫的消息傳出,百姓必定人心惶惶,」孟望慕臉色不太好,不斷踱步,「要想辦法讓他們相信我們能讓他們活著。」


    遲解慍一邊是發熱病人的哀嚎,一邊是孟望慕的話,他咽了下口水,「現在發現得及時,所謂禁微則易,救末者難[2],相信我們一定可以做到,我去和他們說隻是普通的小病,大人安排分糧食的事情吧,過了這麽久,想來百姓家裏的存糧都不夠了。」


    其實他的內心也十分的害怕,萬一那真的是瘟疫,染上了可不是鬧著玩的,他也有父親母親,兄弟妻子,但是既然到了這裏,就要行使自己的責任。


    遲解慍在心裏默念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阿彌陀佛之類話。


    「不,」孟望慕停下了來迴的步子,「你去安排糧食的事,公主和我說過,社倉[3]都是你負責聯絡的,現在帶來的幾十石大米不可能夠用,抓緊時間多運一些過來。」


    早在伏汛還未發生時,章頌清就囑咐遲解慍去和其他富裕州縣中的約正聯繫。


    由於大宜不限製天下宗子自治,所以誕生了約定俗稱的鄉約製,約中推舉德高望重的士紳擔任約正,必要時候擔任造福鄉裏的責任,而是否同意幫助荊州救災恤患,也是由他們決定的。


    隻要能得到他們的同意,就能從各州縣的社倉中轉移出來一部分供荊州解難。


    可是顯然這事做成沒有這麽簡單,遲解慍苦笑,「一個多月下來,整整二百六十八封信件寫出去,隻有八十四封有迴信,其中僅僅十三個約正同意借米給我們,孟大人,沒有朝廷發話,他們不敢這麽做,風險太大了。」


    換而言之,他們不敢確定這些糧食借出去以後還有沒有迴來的一天,局勢僵在這裏,還是因為缺乏了朝廷給出的保障。


    「我知道。」孟望慕也在為此發愁,畢竟借這個東西,誰知道會不會被用完就丟,如果沒個保證,萬一時候米還不出來,那他們就是啞巴吃黃連,隻能吃下這個悶虧。


    「不如咱們問問荀兄吧,他一定有辦法。」遲解慍眼睛一亮。


    孟望慕點點頭,也對,公主一定能想到解決辦法。


    迴去後二人到府衙看了眼鄔京鄔大人,來之前還以為他病得嚴重,極有可能昏迷不醒。


    到了以後才發現他其實好得很,歪倒在雕花大床上,除了有些虛弱之外,臉頰豐滿,背厚如牛,哪有一分勞心勞力的樣子?


    看到來了兩個不速之客,鄔京懶懶地掀了眼皮,「本官大抵是中了招,多年官途可能要止於疫病了,二位大人青出於藍,都是這樣的年輕,荊州的一切可都交託於你們的手中了。」


    遲解慍冷眼瞧著躺在床上的人,想必鄔京甚至都沒有去疫區看哪怕一眼,如果他去看過,就知道得病的人不會是他這樣的臉色,更別說第一句話不是讓他們當心染上。


    整句話的中心全在說自己無法繼續任職,他到底是真的中招,還是眼看百姓有得瘟疫的趨勢,想要撂挑子迴京,打定主意做個縮頭烏龜?


    可恥!


    孟望慕也聽懂了他蹩腳的謊話,想來鄔京是看他們新官上任,連讓他做戲的價值都沒有,裝都懶得裝好一點。


    氣直衝肺腑,遲解慍深唿吸三下才止住一拳頭揮過去的衝動。


    不過反過來想想,既然鄔京要收拾收拾準備迴上京了,那包袱行囊肯定都放到了一個地方吧?


    *


    章頌清坐在書房中描字,這兩天好不容易趁花銳不在府中,讓長行送了一封信到平州。


    沒想到祖父非但沒有解釋她的疑惑,反而叫她不要再寫信來問,隻說了「信他」二字。


    倒不是懷疑迴信的真假,上麵寫的飛白體與她的父親如出一轍,顯然是祖父親手所寫,隻是論起信中的語氣和親疏遠近,花銳更比自己更像他的親孫兒。<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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