蔻梢抱著兩袋米經過, 正巧聽到了二人的對話,氣憤地停了下來, 「公主這麽做自有別的安排, 外頭那段路都是小廝搬的,隻進後門到柴房那麽點距離便喊累了, 嚼的什麽舌根?」


    「你嚷嚷什麽, 進府不過幾日啊, 不過就是得了公主兩分青眼,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黛藍脾氣炸, 一點就燃。


    她本來是最有機會升上去的,要不是蔻梢的到來, 她的日子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公主對我有恩, 我聽不得你這樣說她, 從前別說是冰了, 夏日裏連涼點的水我都沒見過, 公主慈厚,聽說前兩年夏天暑氣重的時候每日都讓人給大家分綠豆湯喝,你們對外問問哪家下人能有這樣的待遇?」


    旁邊的小女使被說動了,給黛藍扇了扇風,「黛姐姐,她說得也沒錯,公主和探花郎那裏今年都沒用冰呢。」


    黛藍拍開她的手,捏起衣領抖幾下,「行,就她可憐,有本事別占我的位置啊!十三歲的一等女使,能照顧好公主嗎?」


    一通陰陽怪氣給蔻梢憋得說不出來反駁的話,「你!」


    「都擁在這裏做什麽,快忙手上的事去,芋頭還有兩三車呢,指望大羅神仙下凡給你們移啊?蔻梢,你怎麽還在這裏幫忙?公主就要出門了,快些過來!」梧枝聽下麵的人報,護犢子地跑來把人提走。


    好幾日的相處讓她對蔻梢沒了戒心,這丫頭隻知道卯足勁做活,半點歪心思都不存的,這種人當真少見。


    說是公主就要出門,其實還有一會的功夫,今日章頌清要去婁國公府上接人一道禮佛,她打小的伴讀沈語琦嫁的是樓國公的長孫,加上前世,她們都有近一年沒見了。


    「搬糧食不是你的活,幫了她們反而還看你嫌,以後別這麽做了。」梧枝這麽多年深諳禦下之道,提點了蔻梢兩嘴。


    蔻梢點點頭,然後問道:「梧枝姐姐,黛藍說我占了她的位置,是真的嗎?」


    如果真是這樣,她也可以降下去的,無論是燒火做飯還是漿洗衣物,自己都毫無怨言。


    「你聽她胡說,公主身邊除了我和秋瑰,其他人都不太近身,秋瑰離府以後公主並沒有調人上來的意思,黛藍性子不穩,像個炮仗一樣,能上來才怪,」梧枝像個大姐姐一樣按著蔻梢的肩膀,「你不是奴籍,遲早是要放出去的,下次遇到一樣的事情直接說她們就是了,別怕得罪人。」


    「好。」蔻梢用力地眨了下眼睛。


    「馬車套好了?那便走吧。」章頌清在裏間描眉毛,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走了出來,看到兩人臉色各異,心裏有了個大概,也沒多說什麽。


    來了國公府,章頌清被拜了個遍,一聲更比一聲高的「公主吉祥安康」直讓她胸中淤了一口血,各點頭示意後,才領上人往開隆寺去。


    從前就是因為出去一趟流程繁瑣,所以章頌清才不愛出門,情願悶在家裏繡花寫字,或者跑到宮裏陪太子妃嫂嫂。


    兩道身影一步一拾級走上長長的台階,開隆寺門前的石階很高,抬頭往上看給人一種遙不可及的神聖感,兩人提著裙子向上走去,遠遠就聞到了香火的味道。


    「這幾月我苦心鑽研了投壺,都能掛耳了,迴去後我們比一場,公主這次未必能贏我。」沈語琦梳著雙月髻,頭戴紅寶石華勝,臉上妝全得很,可是眼下蓋不住的青黑卻出賣了她的狀態。


    章頌清看她的樣子像是睡不好覺還強撐著,馬上道:「先別說什麽投壺,你是不是身子不適,如果真是這樣,咱們立刻打道迴府,我那裏有千年人參,迴頭讓她們給你送來。」


    對麵的人忍了又忍,終於遣散後頭跟著的女使們,咬咬牙說:「我……身子好著,就是夫君與我大哥近日總是私下裏聊運送米糧到渡口的事,他們一個是刑部左侍郎,一個是諫議大夫,上京糧食儲備根本與他們無關,我擔心他們走錯了路,日日心悸到睡不好覺。」


    「公主,我四歲就進宮當你的伴讀,一個月裏見麵的日子沒有三十也有四六,我隻當這些話說出來給你聽當個投名狀,如果真有東窗事發的一天,能不能看在我夫君與哥哥一時糊塗,不要怪罪他們?」


    沈語琦看著章頌清的臉色忐忑不安,她家向來篤信穩字當頭,傳聞皇家養了一批暗衛,在京中各處搜集情報,迴去整理成冊交給陛下。


    食物一直以來都是國本之一,夫君與哥哥如果真的做錯事,她隻盼公主能出麵放他們一馬。


    章頌清不知道他們在這個事情中參與了多少,沉默地邁開步子往上走去,米糧?原來近日京中減少的存量就是被轉移去了渡口。


    他們在皇帝舅舅眼皮子底下要做什麽?這些又是要送去哪裏?是奉誰的旨意?


    沈語琦見章頌清不說話,豎起三指,麵朝章頌清虔誠道:「公主!我對著座上菩薩真人發誓,他們對大宜以及陛下絕無二心,最多隻是謀財!」


    章頌清牽起她的手,讓她跟著一起往上繼續走去,柔聲道:「嗯,我答應你。」


    如果真像沈語琦說的那樣,兩人隻負責運送,那罪名不大,幫著求個情還算舉手之勞。


    不過竟牽扯了這麽多人。


    刑部與諫議院向來不合,諫議院參刑部私刑用甚,尚書大人更是刑訊逼供慘無人道,而刑部抱怨諫議院總盯著他們噴,簡直是無事可做。<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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