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拓跋赤那聲音落下的瞬間,一道凜冽勁氣直奔宋元二人藏身的位置而來。


    “小心!”


    謝漣一把推開尚未反應過來的宋元,另一隻手順勢抽過鬼刀擋在身前。


    當!


    轟鳴聲響起,碰撞產生的餘波將二人身前的窗紙直接撕裂,二人的身形瞬間暴露在了屋內幾人的視線中。


    謝漣被這股強悍的力道直接推出去數丈遠,眉宇間帶上凝重之色。


    大周天!


    宋元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所驚,急忙抽出墨鋒劍,擋在謝漣身前,警惕地盯著那出手之人。


    正是先前將他們二人抓來的中年,沒想到居然是個大周天高手。


    看清二人,中年嘴角一扯,淡淡出聲。


    “還當你們逃了,原來躲在這兒,既如此就別想活著離開了!”


    說著,中年就要再度出手,宋元二人立馬擺開架勢準備迎戰。


    但就在這時,拓跋赤那卻抬手製止了中年。


    “慢著,野利鷹揚,你先退下。”


    首領開口,名為野利鷹揚的中年自不敢違背,恭恭敬敬退到一邊,但看向宋元二人的目光中卻帶著幾分狠意,顯然是把他們當成了和東山部狼狽為奸的奸賊了。


    “二位,裏麵請吧!”


    拓跋赤那抬手指了指自個兒下首位置。


    宋元遲疑片刻,緩緩收起了墨鋒,衝著謝漣點點頭,二人隨即邁步越過破爛的窗戶走到了高台下。


    “你們既能逃得出我平夏部的監牢,卻不曾離開,我想不是因為迷路了吧?”


    拓跋赤那眯著眼,平靜打趣一句,顯然是對二人的真實身份感到好奇。


    宋元不卑不亢,禮貌行禮。


    “首領,我們二人不過是個過路人,實在不知緣何無端卷入其中,首領是個聰明人,我相信不會在沒探查清楚的情況下就將我們二人歸為亂黨吧?”


    拓跋赤那目光閃了閃,重新坐迴椅子上,才緩緩開口。


    “你們說與這件事無關,可昨日我兒拓跋宏與你們在途中相遇後,便在赤鹽池遭人暗算,身中毒箭而亡,我這部將率人去追捕歹徒,卻在你們的房間內發現歹人身影,還搜得這兩樣東西,這麽多的巧合落在你們身上,你們總該給本首領個合理的解釋吧?”


    說著,拓跋赤那將腰牌及鹽引扔在了二人腳下,整個人的氣勢陡然拔高,不怒自威地盯著二人。


    “可這就是巧合啊,我們......”


    謝漣想要爭辯,但被宋元伸手攔下,隨後開口道。


    “這裏麵必然有人設計,若是首領不相信我們二人的話,我們不妨把那刺客叫來,我們三方對峙,不知首領意下如何?”


    “哦?”


    拓跋赤那露出好奇之色,倒是野利鷹揚聞聲不滿嗬斥。


    “好個油嘴滑舌的漢人小子,你明知道你那同夥早就不知逃到哪兒去了,說這話莫不是存心戲弄本將!”


    拓跋赤那再度抬手阻攔,雙眼始終盯著宋元。


    “我想這種時候,你應當不是在與本首領打哈哈,隻要你能把刺殺我兒的人帶來,我可以給你這個對峙的機會!”


    然而,迎著拓跋赤那的目光,宋元卻是搖起了頭。


    “我自然無法把他帶來......”


    “這麽說,你是存心戲弄本首領了?”


    拓跋赤那眯著眼,言語中帶上幾分不悅。


    聞聲,宋元搖了搖頭,“我確實帶不來他,但......”


    話鋒一轉,身藏於暗中的黑衣人頓感一陣不妙,可還沒等他有所動作,一道劍氣便朝他激射而來。


    黑衣人下意識抽身閃躲,可這般,他的身形也徹底暴露在了眾目睽睽之下。


    宋元單手執劍,緩緩吐出餘下的半句話。


    “他要是自己送上門來的話,我倒是覺著可以好好談談。”


    本被宋元突如其來的出手所驚的一眾將領早已握上了兵刃,但在黑衣人現身的一瞬間,紛紛將矛頭轉向了後者。


    一時間,無論是宋元二人還是那神秘的黑衣人,皆被一眾將領的氣機鎖定,在場之人光是大周天強者就足有三位,以他們的實力,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


    黑衣人見行蹤暴露,索性也放棄了掙紮,隻是死死盯著這兩個壞他好事的小子,惡狠狠說了句。


    “小子,這筆賬我記下了!”


    宋元一臉無謂,就衝這家夥殺了拓跋宏,他有沒有命從這兒走出去都是個問題,還找自己的麻煩,簡直是癡人說夢。


    野利鷹揚推搡著黑衣人來到宋元身側,一把扯下了他的麵罩,露出一張算不得俊朗的麵龐,一道修長的刀疤橫亙在左臉,平添幾分猙獰。


    看清此人樣貌,拓跋赤那的眼中一閃而過驚訝之色,顯然是認出了此人,但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鄭毅!看來此事果然是黑水都的人做的!”


    黑衣人的身份已然坐實了他的想法,臉色陰沉的仿佛能滴出水來,甚至語氣中還帶著些許撕破臉的惱怒。


    事到如今,鄭毅自知說什麽都是白搭,索性閉口不言,已有赴死之意。


    看出了鄭毅的心思,拓跋赤那冷哼一聲,並沒有再問下去,而是衝著野利鷹揚道。


    “把他帶下去好生關照,這次若是再讓他跑了,唯你是問!”


    有了宋元二人的前車之鑒,野利鷹揚哪還敢大意,當即俯身行禮。


    “是!他若是從我手底下跑了,我提腦袋來見!”


    說罷,野利鷹揚便押著黑衣人走出了後殿,似是擔心被這家夥逃離,又有兩名將領跟了上去。


    一時間,整個後殿便隻剩下了拓跋赤那、宋元二人和一名將領四人。


    宋元倒也沒想到事情會如此迅速就解決了,本準備好費一番口舌力辯黑衣人,眼下看來是用不著了。


    拓跋赤那並不知曉宋元的心思,整個人倚靠在椅子上,微閉雙目,像是疲憊了一般。


    雖說他已經料到這件事有可能與梁國有關,可真得到印證,他卻沒有感到半分開心,反而被無盡憂愁所縈繞。


    一旁的將領下意識看了眼宋元二人,這才試探著詢問。


    “首領,我們眼下該怎麽辦,東山部那邊......”


    既然查出了兇手是黑水都的人,這件事背後的陰謀也就不言而喻,正是梁國想栽贓嫁禍給東山部,以此引發他們兩個部族之間的爭鬥,那他們與東山部之間的誤會也該解開了。


    拓跋赤那悠悠轉醒,輕歎一口氣,倒也沒有避諱宋元二人,畢竟他們之間的交流全是黨項族言語,宋元兩個漢人如何聽得懂。


    “停戰吧,明日我會親自去找東山部的人說明白的,至於梁國那邊......宏兒不能白死!你去準備一下,以免梁國還有其他動作!”


    “是!”


    那將領應了一聲後便退了下去。


    留下三人,拓跋赤那這才看向宋元二人。


    “你們沒事了,可以離開了,今日之事多謝!”


    若不是宋元逼出那黑影人,他怕是還真得把宋元當成殺害拓跋宏的幫兇,不過在確認兇手黑水都身份的那一刻起,宋元二人也就徹底擺脫了嫌疑。


    黑水都是什麽地方,那可是專門執行粱帝見不得人任務的隱秘組織,似宋元二人這般顯眼的人自然是進不去的。


    聽得拓跋赤那的話,宋元二人不由鬆了口氣,當即躬身抱拳,便要轉身離開。


    可剛走兩步,宋元想起了什麽,腳步一滯,緩緩迴過身來。


    “首領......”


    “嗯?還有什麽事嗎?”


    “我們兄弟二人的馬匹還在之前的客棧,眼下沒腳力也沒銀子,還望首領大人施舍兩個!”


    話雖如此,可宋元的語氣哪裏像是討施舍,分明就是在索要。


    但這事兒若不是野利鷹揚不分青紅皂白將他們綁了來,又怎麽會發生,於情於理都得從拓跋赤那身上找補迴來。


    宋元又豈是吃虧的主,沒想著占便宜就不錯了!


    顯然沒想到居然有人討要東西要到了自個兒的頭上,以至於拓跋赤那聽到宋元這番話時都忍不住愣了起來。


    片刻,拓跋赤那才無奈地搖了搖頭,拍了拍手。


    立時便有一名守衛來到殿中,恭敬立在一旁。


    “給二位少俠備馬,另外再支二十兩銀子給他們!”


    “是!”


    拓跋赤那這才無奈看向宋元,出聲詢問。


    “如此可滿意?”


    “多謝首領慷慨!”


    討了好處。宋元當即沒有半分留戀地轉身走出了後殿。


    等候片刻後,從那守衛手裏接過馬匹銀子,二人頭也不迴地朝外走去。


    一路不停歇走出內城,迴頭望著遠處富麗堂皇的宮殿,二人這才鬆了口氣。


    沒想到這件事會如此戲劇性結尾,陡轉的局勢讓二人此刻隻覺得如做夢一般,有些難以置信這麽輕易就離開了這鬼地方。


    謝漣輕歎一聲,“我發現你這家夥簡直就是天生招厄運的主,小爺行走江湖這麽多年,都沒跟你待一塊兒這幾個月經曆的麻煩事多!”


    宋元聞聲翻了個白眼,卻是無言以對,連他自個兒也想不明白,怎麽自打從落馬鎮出來以後,麻煩事就跟纏上他了一般,一件緊接著一件,連點喘息機會都不曾給他留下。


    收迴目光,宋元朝著外城的街道打量一番,像是在尋找什麽。


    “接下來去哪兒,該不會又要趕路吧?”


    謝漣湊近了詢問一句。


    “睡覺!”


    說罷,宋元便像是發現了目標,牽著馬朝街上走了去。


    聞聲,謝漣當即欣喜地跟上。


    接連趕了半月路,昨夜好容易能睡個好覺,沒想到卻碰了這麽檔子事,馬上顛簸一夜,白天又琢磨了一白天逃離的法子,這會兒可真是困得眼皮子都睜不開了。


    二人尋了個就近的客棧,簡單吃了口後便倒頭睡去。


    接下來兩日,二人幾乎足不出戶,在客棧內好生補了一覺,睡得天昏地暗。


    值得慶幸的是,這兩日過的十分安逸,無論是幻音坊的人,還是拓跋赤那的人,都沒有再來尋他們的麻煩。


    第三日一清早,二人飽餐一頓後,向老板買了些幹糧,便牽著馬再度上路。


    三月出得落馬鎮,眼下已進七月,四個月的功夫過去了,他莫說抵達幽州,就是連幽州的影子都沒碰到,這可讓他有些急切。


    路上經過這麽多次生死危機,宋元迫不及待想見到師父所說的那位高人,隨著遇到的人越來越強,僅憑劍五式已經有些捉襟見肘了,若不是有謝漣在,他都不知道已經死了多少次了。


    一路上思緒萬千,自是加深了宋元一門心思趕路的信念。


    好在一路暢通無阻,奔襲十日,二人越過陝地邊境,已然來到晉國轄地。


    舊唐曾封晉王李克用,後朱晃篡位建梁,晉梁之間便征戰不休。


    908年,晉王李克用薨,其長子李存勖繼位,對梁國的抗衡愈發激烈,征戰連連。


    為防晉國,朱晃親封大將楊師厚為天雄軍節度使,駐守魏州,遏製晉軍東進,以保障後梁腹地安全。


    樓煩郡,位於晉地西北部,與魏州遙遙相望。


    進入中原,景致與吐蕃岐地等大不相同,布莊、鐵器鋪、糧棧的幌子隨風搖曳。


    長街之上,來自天南海北的客商絡繹不絕。


    大批大批的駝隊拉著貨物行走在街上,街道兩側各色麵館的叫賣聲此起彼伏,端的是熱鬧。


    宋元二人牽馬來至街上,看著此地的風土人情不由為之感歎,少年心性,抑製不住的好奇在眼底流轉,不時東瞧瞧西望望,趕路的疲憊不知不覺中一掃而空。


    領略了一番晉地的風采,二人這才來至一個小館中,尋了個靠窗的位置,點了兩大碗麵大快朵頤起來。


    周遭的客人借著酒興吟詩作對,亦或論及如今的江湖大事,引得旁人聽的如癡如醉。


    吃過飯,閑來無事,二人也扶著腦袋聽了起來。


    時近中午,小館內人滿為患,哄吵聲中一片熱鬧景致。


    而就在二人聽旁桌人議論當今天下知名俠客的奇聞異事之際,一行三道身影不知不覺來到桌前。


    一個聲音將宋元從癡醉中驚醒。


    “兩位少俠,不知可有他人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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