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為了救他,才收了申行的銀子,帶人埋伏在這裏刺殺我?」


    「我...沒想殺你...誰讓你...刀法帶勁...我想跟你多打兩迴合...」


    「地初,把他的針拔了。」裴醉失笑。


    「好的小主子~」地初笑眯眯地抬手,猛地從扶寬的後頸處拔出兩根牛毛細針。


    扶寬脖頸向前一折,像是被解除束縛一般,立刻從地上跳起,一掌拍在裴醉的肩上。


    「小主子!」


    地初驚唿還沒落,裴醉抬手硬接了這一掌,右手撐地側身躍起,左手手腕一抖,長刀出鞘,電光火石間,刀鋒抵著扶寬的脖頸,隻需半寸,便能割斷那青年的喉管。


    兩人相對而立。


    裴醉低低咳嗽兩聲,抬手擦去唇邊血跡。


    「絕境中還想著反擊,倒是不錯。」


    扶寬梗著脖子,雙目緊閉,視死如歸道:「清綸教早就在十幾年前就放棄造反了,現在村子裏的人,就是喂喂驢養養馬,沒事錘兩個過路的強盜和採花賊什麽的,你們這群狗官,要殺就殺,我們寧可死也不會出賣朋友。」


    「誰說我要殺你?」裴醉收刀入鞘,抵著唇咳嗽,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李昀站在裴醉身前,看著扶寬的雙眼,冷聲道:「你們沒有戶籍,我想,裏長應當也收了你們的賄賂,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你們除了去黑市交易外,根本不能如其他百姓一般正常生活。」


    「那,那又如何?」扶寬梗著脖子,眼神卻瞟著止不住咳嗽的裴醉。


    「既然如此,若讓你們從軍,可願意?」


    「啊?」扶寬將視線落在李昀的身上,沒反應過來,又呆怔地問了一遍,「還,還有這種好事?」


    李昀正要說話,卻聽見身後刀鞘猛地砸向地麵的聲音。


    他一驚,轉身看見裴醉單膝跪地,右手死死按著心口,彎腰吐了一口血,垂著頭,額前碎發垂眼,脊背發顫,撐著刀鞘的左手也發抖。


    「忘歸?!」


    李昀飛快地蹲下,左手扶著裴醉的側臉,輕輕用力向上一抬,便將那人慘白的臉色盡收眼底。


    他抬手擦去裴醉唇邊的血跡,低聲焦急道:「毒發了?」


    裴醉眉心緊蹙,身體猛地一顫,撐著刀的手一鬆,便向前倒進了李昀的懷裏。


    李昀支撐不住這突如其來的重量,驀地被撲倒在地,身體壓在幹柴上,那人急促而粗重的唿吸在李昀耳側喘著,灼熱氣息夾著血腥味道,硬生生把李昀的臉色蒸得又青又紅。


    扶寬驚呆了。


    「我,我沒用力打他啊。」


    昨天那個和他打了三十多個迴合的人,今日怎麽輕輕一掌就倒下了?!


    這不是訛人嗎?!


    第21章 毒發


    李昀目色發冷。


    今日已經親眼目睹了裴醉的兩次毒發,他心中又恨又疼,卻無處發泄,隻得用力攥著手掌,指尖將掌心印出了四個深深的月牙血痕。


    玄初抱著劍,站在床邊,不言不語。


    李昀替裴醉擦去鬢邊滾落的冷汗,然後擱下手中的巾帕,放下捲起的袖口,緩緩起身,抬手將玄初請到一旁的黃梨木圓凳上。


    玄初硬聲說了句『不敢』,站在李昀的對麵,仍是死死攥著手中的劍。


    「他身上的毒,何時發作?」


    「動武,動怒,血氣旺盛時。」玄初冷淡道。


    「如何解?」


    「無解。」玄初擠出兩個字。


    李昀又聽了一遍,隻覺得剜心。


    「...那他吃的藥,是什麽?」


    「不知道。」玄初硬聲道。


    李昀還待再問,床上昏迷的人卻已經悠悠醒轉,蒼白著臉,朝李昀道:「...過來。」


    「你醒了。」李昀坐到裴醉身邊,緊緊攥著他的右手,隻覺得再怎麽用力都不為過。


    裴醉抬起左手,輕輕拍著李昀極用力而指節青白的手掌,輕輕笑了:「你太用力了,元晦。」


    李昀手不由得一鬆,裴醉右手攀上李昀的手掌,將他手心輕輕翻了過來,看清了那人掌心的狼狽。


    「你看。」裴醉嗓音喑啞,「昨日勒的血痕還沒有好,今日自己怎麽又摳成這樣?」


    「裴忘歸。」李昀聲音發顫,握著他的手,在他耳邊吼,「你閉嘴!」


    「梁王殿下...失態至此。」裴醉笑著咳嗽,抬手擦去唇邊血跡,「有辱斯文。」


    李昀氣得掉了一滴眼淚,掩飾地擦掉,卻留下了藏不住的緋紅眼尾。


    「好了,這次是真的沒什麽事了。」裴醉用力拉了一把李昀的手臂,將他抱進自己的身側,疲憊地閉上了眼,「為兄要睡個三天三夜。」


    「我...」


    「你也睡。」裴醉翻身,抬手將他攬進了懷裏,輕輕撫著李昀的背,「別哭了,小雲片兒。」


    玄初瞥了兩人一眼,狠狠捏著手中的劍,放輕腳步挑簾出帳。


    這個坑孩子的狗皇帝。


    怎麽死得那麽痛快,真便宜他了。


    應該捅上個幾百劍再讓他死才對。


    李昀被按在裴醉的胸前,聽見那人沉穩而緩慢的心跳,心也慢慢放了下來。


    繃得緊緊的脊背一鬆,疲憊如潮水一般將他吞噬了進去。


    耳邊是那人悠長的唿吸聲,如同春日長風,慢慢悠悠地拂過。


    「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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