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瓷不著痕跡的揚了揚眉,“這種活兒能輪到我?”


    大隊長不太自然的笑了笑,“咋輪不到你?你看你這幾天的表現也不錯,如果你能保持,什麽樣的活兒你都能做。”


    江瓷便問,“你說說是什麽活兒?”


    大隊長摸了摸鼻子,“給個老人送飯。”


    說完,他的目光就轉走了。


    “給老人……送飯?”


    大隊長點了點頭,“這個老人……成分有點問題,一直在牛棚裏關著,他也沒幾年的活頭,自己不能做飯,上頭的人又不能把他給餓死,就讓我們山定大隊接了給他送飯的活兒。”


    “上個給他送飯的人去世了,我就想著你也是個知青,幹這些重活累活的確很辛苦,所以你願不願意給那位老人去送飯?我可以給你記滿工分。”


    江瓷聽到牛棚這兩個字,心裏就打了個拒絕的迴答。


    那些和牛棚扯上關係的就沒幾個好結局,她江瓷又不是什麽天選之人,硬湊上去指不定就把她給帶去審查拷問了。


    但她沒有直接拒絕,莫名想到了昨天在書店遇到的那個被紅袖箍帶走的沈從禾。


    “大隊長,你知道我家的確需要工分,我家還欠著生產隊上的票,你的要求我應該答應,因為我們還欠很多工分,但這事兒不是我自己能決定的,我得迴去和我男人商量商量。”


    大隊長沒聽她直接拒絕,已經算是一個意外了。


    牛棚那邊,是任誰也不樂意沾邊的。


    “你好好考慮考慮。”大隊長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說,“你放心,如果你樂意幹這活兒,我……我努力不讓你出事兒!”


    這是大隊長能做出的最大保證了。


    江瓷點點頭。


    割了一上午的麥子,江瓷扶著酸痛的腰往家迴。


    大隊長的確對他家圍院牆的事兒上了心,江瓷到家時,就看到門口放著一棵竹子,周明禮在和人說話,似乎是在計算圍院牆需要多少磚和材料。


    他們還要打一個大門,這又是一筆花銷。


    江瓷在一旁聽了一會兒,來人是生產隊的會計,說估計需要四十塊錢的磚,大門比房屋內用的門材料要好,也更大,七塊錢加一張票。


    這麽一算,又是四十七塊錢。


    他們總資產也就四百出頭,昨天買東西預定門磚給的十五塊,加加減減,兩天就花出去了快兩百塊錢了。


    資產縮水了一半,饒是不是摳門性格的江瓷,也覺得花的有些多。


    但這些是必要的開銷,江瓷倒也不心疼,隻是想賺錢和囤積食物的心就有些加重。


    如果能提前把圍院牆和大門的票給弄出來,的確能減輕不少壓力。


    江瓷自己坐在一旁盤算,周明禮和生產隊的會計說完話,目送會計離開,這才迴到江瓷身邊。


    她雖然戴著帽子,可還是被曬得不輕,胳膊發紅,還有些抓痕。


    周明禮問她,“喝不喝綠豆湯?祛祛暑氣。”


    “在哪兒弄的綠豆?”


    “於大嫂給的,也就半碗。”


    周明禮給她倒水,“你先進屋洗個澡換個衣服,我把綠豆湯給你盛出來。”


    江瓷扶著腰站起來,隻感覺渾身都快散架了,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屋裏去。


    等周明禮倒好水,江瓷洗了澡,換上幹淨的衣服,頭發還在滴水,一出來就先喝了一大碗綠豆湯。


    “別勉強自己,就算咱們再欠著大隊長那邊,你也不要把自己給累壞了。”周明禮看著她洗過澡後,露在外麵的胳膊和脖子依舊發紅,手背碰了碰,便知道她這是曬傷了。


    周明禮眉頭皺的很厲害,“曬傷了。”


    “沒事兒,一會抹點雪花膏就行了。”江瓷很不在意的說,“周陽和周苗呢?”


    “大柱二柱今天休息,他們跟著大柱二柱在外麵玩。”周明禮迴答,去把門前那些竹子葉子和小枝幹全都掃在一起。


    江瓷想了想,對周明禮說,“我迴來之前,大隊長找我說要我去給牛棚裏的老人送飯。”


    周明禮眉頭緊皺,“怎麽迴事?”


    江瓷便把大隊長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她太累,沒有精力開口,周明禮也不說話。


    好半天,周明禮忽然問,“他為什麽突然找到你幹這個活?”


    江瓷沉默,坐在樹蔭下倚著樹幹,說,“大概是夏磊的提議吧?”


    “昨天早上我們在大隊長家裏看到夏磊了,不是嗎?”


    周明禮低應了一聲,把竹子扯過來,用借來的鐮刀把它割成細長條狀,“他怕是在報複你,你這個身體的原主人想偷他女人迴城的介紹信,前天我們還和他們起了爭執,他不會善罷甘休。”


    “去牛棚給那位老人送飯的人多數被送去了大西北,他想利用這一點把你也給解決了。”


    說到這兒,周明禮頓了頓,說道,“今天我上山砍竹子,看到紅袖箍押人去了牛棚那邊。”


    樹影搖晃,斑駁的光透過細碎縫隙落在江瓷的臉上,她的神情很不真切,“是昨天我們在街上見到的那個?”


    周明禮搖搖頭,“沒看清。”


    陽光灑進江瓷的眼裏,她眯了眯眼,側頭看向周明禮,“你還記得那個團體徹底倒台是什麽時候嗎?”


    周明禮沉吟片刻,“今年,十月份。”


    聽到這個迴答,江瓷就笑了,語氣輕快,“你比我的腦袋靈活啊,周明禮。”


    “如果隻有那位老人一人待在牛棚,我過去的確很危險,可如果有了第二個人在,那就不一樣了。”江瓷笑得像是一隻狡猾的狐狸,“更何況今年局勢亂,不一定還會有人一直盯著那位老人吧?”


    周明禮不太願意她冒險,“很危險。”


    “瞻前顧後是做不成生意的。”江瓷比了個三,“所有,或者一無所有。”


    周明禮還想說什麽,江瓷站起身,拉長嗓音,“我好餓周明禮,今天中午吃什麽?”


    “你不要轉移話題,江瓷,我們現在是合作關係,你不能無視我的話。”周明禮肅著臉,“燉了黃鱔。”


    “你放心,我不會讓自己出事,下午我去找大隊長說。”江瓷往外走,“我去喊周苗和周陽迴來吃飯,餓死了。”


    “江——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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