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掃了眼欒青和紅鴉的茶盞,看到裏麵泛著的水光,移開視線,進去廚房把雞蛋放到匣子裏。


    「叩叩叩——」。


    卻燭殷皺起眉頭敲了一下桌麵,不耐道,「放個雞蛋而已,你們為何要一直盯著?」。


    欒青忙迴過神,之前鹿邀總會在他們談事的時候端出來些什麽東西,再者便是坐在一邊,聽也聽著,但手裏頭走在忙自己的事情,他視線下意識便跟著鹿邀走,看他一會兒會不會出來。


    「君上說清瑤有需要的東西」,還是紅鴉及時出聲,他皺著眉,麵色凝重,「她需要什麽東西,需要自己親自迴去?不怕再出不來上界?」。


    之前君上和他們說過清瑤在上界的寢宮放了一截千年的肉芝代替自己的事,現在這樣清瑤迴去,哪怕麵上大家都以為她是被妖界的人擄走了,但這事太過蹊蹺,一定少不了一番詢問,到時候不好糊弄。


    卻燭殷卻語氣淡淡,道,「伏妖塔」。


    欒青神色一變,握緊了拳頭,聲音冷沉,「伏妖塔是上界寶物,就算天帝再寵愛她,也不會給她的」。


    「寵愛」,卻燭殷把他話裏的這兩個字挑出來在口中咀嚼,眼中含著淡漠的笑意,「嗯」,他意味不明道,「會給的」。


    紅鴉望著他的表情若有所思,半晌,道,「接下來該怎麽做?按兵不動?」。


    欒青點點頭,神色嚴肅。


    修長手指輕輕挑起桌上杯盞,溫熱的茶水在杯中激蕩了一下,卻燭殷望著杯中漸漸平息的茶水,輕抿了一口,良久,道,「要動」。


    鹿邀在廚房裏待了許久,沒事做便幹脆打掃起衛生來,等到聽著外頭終於沒了手滑聲音,才收起抹布,疊成小塊兒放在一邊,出了廚房。


    屋內就隻剩下卻燭殷一個人,他看一眼緊閉的門,想怎麽那兩個人關門走路都沒聲兒的。


    見到他來,卻燭殷抬眼看他,輕聲道,「怎麽待在裏麵不出來?」。


    鹿邀彎著眼睛笑笑,坐下來時給自己倒杯水,「看你們在談事嘛」。


    「沒說不讓你聽」,卻燭殷望著他帶著盈盈笑意的雙眼,無知無覺地彎了唇角,「往日都叫你在一邊的,我不在意」。


    鹿邀低著頭喝水,抬頭時睫毛暈染上熱氣,眼裏也一片濕潤,「我聽不懂嘛,就在裏麵做點事情」。


    卻燭殷笑出聲來,他盯著鹿邀那兩片睫毛看了好久,想到紅鴉說的沒生氣那話,又盯了好一會兒,才在心裏確信點頭,是真的沒生氣。


    鹿邀其實也聽到了些什麽,還是關於上次說的天帝的事情,他有點好奇,但也僅限於好奇,心底裏相信最後卻燭殷會把一切都處理好。


    思緒不知不覺就飄得有些遠,他開始在想,卻燭殷最後是不是還要迴妖界。


    想著想著出了神,沒聽到卻燭殷連著叫他三聲,最後還是感覺到臉上冰冰涼涼的觸感才迴了神,抬頭時眼中有幾分神思尚未迴籠的茫然,「啊,你剛才叫我了嗎?」。


    卻燭殷看著他呆呆的模樣,心癢癢的,手也癢癢的,心暫時沒辦法,他便動動手,手順著鹿邀的臉捏捏,很輕的力道,摸完就不癢了,「想什麽呢,出神到叫了三聲都迴不了神?」。


    鹿邀是個有話就說的性子,既然心裏想到了,便直接說。


    他看著卻燭殷許久,目光不遮不掩,在他臉上一直停留著,直到把人看的臉頰微紅,才出聲道,「我在想一個問題」。


    「你每天想的問題能湊成一本書」,卻燭殷笑道。


    鹿邀一愣,隨即笑出來,「那就是十萬個為什麽了」。


    卻燭殷隨口一說,被他的笑晃了眼,聽他這麽說,道,「不是吧,當真有這本書?」。


    鹿邀揉揉眼角,把笑出來的一點眼淚擦去,「這裏沒有」。


    「那哪裏有?」,卻燭殷眉頭微有些皺起,他現在慢慢發現,鹿邀總會說些他不懂的話,比如現在,比如上次的『模特』,不是人界的,更不是妖界、上界,這樣陌生的、無法把控的感覺讓他心裏有些煩悶。


    鹿邀想了想,用很遲疑的口吻說,「在很遠的地方」,說完他停頓了很久,在想一個更好的說法,「如果有機會,我希望你也能去那裏」。


    卻燭殷眉頭稍稍舒展,但心裏還是有一塊兒不太舒服,他將這感覺揮去,看著鹿邀,「我去過很多很遠的地方」。


    鹿邀無法和他直接說,很遠的地方不是這裏,不是這個時代,隻好笑著搖搖頭,話題轉向那個問題上。


    「你處理好妖界的事情,會迴去妖界嗎?」。


    他說話時眼睛一直望著卻燭殷,說完又添補一句,「因為這裏不是你的家嘛」。


    卻燭殷臉色登時變了,他皺著眉望著鹿邀,重複他的話,語氣有些冷,「這裏不是我的家」。


    鹿邀盯著他,看他臉色這樣不好,糊裏糊塗覺得自己可能是話說錯了,迴過頭來找補,「也不是這個意思」,他尋了個最合適的話開口,「我覺得這裏是你的家,但是你從小長大的地方不是這裏,就像我,現在這裏是我的家,但我也不是從小在這裏長大的……」。


    解釋了一大堆,他看著卻燭殷,微微隆起眉頭,兩隻手纏在一起,手指互相牽絆,「我說的不太明白,但是……」。


    卻燭殷生生給他說的臉色陰轉晴,方才還在散發寒氣的人,被這不甚清晰的三言兩語哄得豁然開朗,眉頭驟然鬆開,麵上恢複了笑意,「你早該這樣說」,剛才這話從鹿邀口中說出的時候,他心髒一痛,險些沒撅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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