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急調轉馬頭,絕塵而去,隻留下穆雲笙一臉錯愕。


    前方一片陰暗,黑瘴將整個青州籠罩在一片詭異的肅穆中,穆雲承行了沒一會兒,就見到浩浩蕩蕩的梁軍自青州退出。


    狼狽在每個人臉上投下翳影,穆雲承翻身下馬,片片冰霜在他雙眸處匯聚:


    「不戰而敗?這便是我南梁的兒郎?」


    君子的聲音依舊清潤,可自肺腑散出的寒意,在所有人眉宇間結下寒霜。


    將士一個個低下昔日桀驁的頭顱,沉默不語。


    與此同時,秉公自黑壓壓的隊伍中現身。


    「世子,這不是不戰而敗,這是養精蓄銳,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乃莽夫之勇!」


    恍惚之間,穆雲承隻捕捉到了秉公身後整齊劃一的盔甲。


    那其中,再也沒了他費盡心思救下的那抹姝色!


    他眸中的光亮,以最快的速度黯淡下來,最後竟陰沉如同死寂之夜。


    「側妃呢?」


    清潤的嗓音,一寸一寸的發著寒。


    「側妃失足跌下枯井,已經去了。」


    秉公微微抬起下巴,眼神中透著涼薄的淡漠。


    「去了?」


    穆雲承重複問出一句,兀自上前一步。


    「是。」秉公說得篤定,全然不顧眼前的君子此時已經雙目猩紅一片。


    「是失足,還是秉公所為?」


    「世子,您失態了……」有將軍上前一步,試探著提醒一句。


    穆雲承啞然失笑。


    他點頭,眉宇間似有破碎的無奈,「若非她,你我都將喪命於青州,如今秉公前腳剛過河,後腳就毫不猶豫的拆了橋鎖,如此,便是秉公一直在雲承耳邊念叨的『知恩圖報』嗎?」


    說著,他掃視一圈沉默不語的梁軍,抬了音調,「這便是你們期待的君王?一個連身邊的女人都護不住,卻還肖想著一統天下的君王?」


    「世子言重了!」


    秉公剛上前一步,就見穆雲承搖頭後退。


    「世子,南梁局勢已經穩固,隨老夫一起迴去,先繼位,再從長計議吧,啊?」


    似沒料到穆雲承會失控,秉公一貫強勢的麵容閃過一抹慌亂,他放輕了語氣,放柔了態度,像是哄著昔日的孩童般循循善誘:


    「世子,先迴廣陵?」


    「秉公,」穆雲承退後一步,拱手一揖,徑直彎下了腰,「放了雲承吧。」


    仿若晴天霹靂!


    秉公瞪大了雙目,不敢置信的問出一句,「世子在說什麽?世子糊塗了?」


    「我說,放了我吧。」


    他轉身,隻留給眾人一個落寞的背影。


    「世子,南梁,還等著你呢……」


    「世子啊……世子你要去哪裏?」


    穆雲承腳下並未停歇,他隻身走進岔路,對著暗衛揮了揮手,「隨我去尋側妃的屍首吧。」


    說到這裏,他無奈輕笑,自顧自道,「果真是不祥之人,否則何以命中帶煞?但凡與我有關的女人,竟沒有一個可以善終,往後,可不能再動心了……」


    「紅顏禍水……紅顏禍水啊……」


    秉公痛心疾首,死死攥緊雙拳。


    穆雲承的決然,像是一雙無形的手,將原本和諧的南梁,生生撕開一道口子。


    「早知如此,方才便帶著她一起退了。」望著轉瞬便消失不見的衣擺,秉公心中生出巨大的懊惱來。


    明明,她也是個知情識趣的女人……


    第83章 「可有喚過孤的名字?」


    暗潮在青州開始蜿蜒洶湧。


    而南風隻是一日,便無端調轉了方向。


    進攻的天時地利,隻是驚鴻一瞥,接著,白祁,在枯井邊,一守就是四日。


    四日以來,一滴雨水也未曾下落。


    井中的女娘,沒了食物和水,最多撐不過五日。


    這便是白祁與段屹川給予夕顏的考驗。


    一個被逼入絕境的人,在無水無糧的條件下,若是知道生門在哪兒,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奔赴。


    若她出了生門,那便坐實了細作的身份。


    這四日,夕顏醒了睡,睡了醒,中間蠱毒發作過一次,所幸她手鐲中還有殘存的止痛藥。


    月明星稀,四周偶有幾聲蛙叫。


    白祁的聲音在漫長的等待中已經變得輕緩,「她可有試著去尋機關?」


    身邊的將士拱手一揖,「從未,我等就在機關之後,一點動靜都能聽見,這四日,姑娘偶有幾聲咳嗽,其他時間都是在嘆息。」


    「嘆息?」白祁抿了抿唇,聲音聽不出喜怒,「可有喚過孤的名字?」


    將士怔了怔,隨即搖頭,「無。」


    無?


    白祁冷哼一聲,「那可有喚過其他人?」


    將士更疑惑了,但依舊維持著表麵的肅穆,「也無。」


    也不曾喚過穆雲承?


    思及此,白祁起身,半分無奈,半分不忍道,「果然是個冷血的女人。」


    他抬頭望了望月色,最後短促的笑了一聲,「差不多了。」


    這一次,段屹川終於不再阻止。


    他也沒了理由再去阻止。


    巨大的挫敗感湧上心頭,段屹川張了張唇,卻隻能堪堪嘆息一聲。


    伴著這聲嘆息,白祁走下暗道,朝枯井中徐徐而去。


    井中的女娘聽見了「轟隆隆」的聲響,虛虛勾起唇角。<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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