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離開這裏有錯嗎?世世代代就守著那個破玉,愚昧迷信,世界毀滅了敲個玉有屁用。\"穿著背心的少年成大字型躺在草席上麵,身邊是打著視頻的手機,視頻裏麵是一個在小心修剪指甲的少女。


    容貌昳麗的少女輕輕吹了吹自己的手指,又欣賞了一下整齊的指甲,隨後轉過頭看向視頻另一側的少年,淡淡地迴答:\"那能怎麽辦,誰讓你出生在那麽個小村莊。\"


    看少年實在很不爽的樣子,少女嗤地一聲笑了,不走心地安慰他:\"行了,你不是考上啟鏡大學了嗎?很快就能出去了,就再待一個暑假就結束了。\"


    少年剛想迴話,屋外傳來一個帶著濃厚鄉音的聲音,\"魏宏宇!你要死啊!天天窩在房間裏麵!出來幫忙做飯!\"


    魏宏宇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先敷衍迴應了屋外的聲音,才不耐煩地坐起身。


    \"不聊了不聊了,我爺爺又叫我做事呢。\"魏宏宇煩躁地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和手機那頭的少女說完後就掛斷了視頻。


    \"魏宏宇!!\"門外又傳來爺爺的聲音。


    魏宏宇煩得簡直想死,下床穿了衣服開門往外走去。


    一打開門魏宏宇就感到一陣微風吹過臉龐,帶著獨屬於盛夏的味道。魏宏宇家是很普通的農戶人家,一層的磚房和門外被圈起來的庭院。此時正值夕陽時分,院子被金色的餘暉籠罩,顯得恬靜而美好。鄉間的風景就是魏宏宇願意留下過暑假的原因之一,還有一個原因……


    \"死小子!叫你百八十遍都不肯出來,要造反啊!\"爺爺手拿擀麵杖往魏宏宇頭上一敲,魏宏宇感到一陣鈍痛在腦袋上方蔓延,疼得他馬上捂住了頭,眼睛裏湧上生理性淚水。


    魏宏宇一邊揉著腦袋一邊反抗後邊的爺爺,\"都說了不要打我頭了!我腦袋肯定是被你從小打笨的!\"


    爺爺沒理會魏宏宇的叫嚷,猛地攬住魏宏宇的肩膀,用力把他往廚房帶,中氣十足的聲音在魏宏宇耳邊炸響。\"快點滾過來幫老子切菜!一天天的懶惰成性,你連家都懶得出,還想出村?\"


    \"這哪裏是一個性質……\"魏宏宇低頭嘟囔著。


    魏宏宇被爺爺摁在廚房裏麵切菜,他心不在焉地看著窗外的夕陽,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爺爺,我們村到底為什麽要守護喚神玉啊?\"


    站在一邊揉麵團的老人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斜著眼看了自己孫子一眼,嘲笑道:\"喲,大學生也迷信啊?\"


    魏宏宇撇撇嘴,自討無趣,低頭安靜切菜不再說話。他本來以為爺爺不會說什麽了,但是沉寂了一會兒,安靜的廚房裏響起了爺爺的聲音。


    \"在五百年前,有一個很厲害的人物算出我們這裏會出現災難,就給了祖先一塊玉,讓他務必保護到災難來臨的那一天再敲碎。\"爺爺蒼老的聲音安靜地敘述著。


    \"我族是守門人,是人間的第一道防線,為他們提供災難來臨的信息。\"


    \"……他們?\"魏宏宇有些疑惑,手上也不自覺地停下了動作,問:\"不會是什麽神明之類的吧。\"


    爺爺也停下動作,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的風景,太陽一點點收走自己最後的光輝,夕陽慢慢消失在眼前。


    \"不知道,或許是吧。\"爺爺收迴視線,開始把揉好的麵團搓成長條,\"當天有異象的時候,就是我們捏碎喚神玉,警醒世人的時候。\"


    \"異象?\"魏宏宇把切好的菜放進盤子,轉身到水槽前洗手,愣神地看著手上的菜葉渣一點點被衝洗掉,\"怎麽樣才算異象?之前氣象局都辟謠了,很多奇怪的現象都是正常的,總不能看到一個亂七八糟的雲就去捏玉吧。\"


    爺爺嘿嘿地笑了起來,一邊把手中的長條對折拉長,一邊迴答:\"哪能那麽簡單,要真說什麽異象我還真不知道,大概是天現紅日,血流成河之類的吧。\"


    \"那樣的話……\"魏宏宇還沒說完就愣了一下,猛然意識到自己居然真的在思考這種情況的可能性,隨即猛地搖搖頭,感覺自己待在村子裏久了,也被封建魔力傳染了。\"您就瞎講吧,血流成河哪是異象,是集體殺雞殺鴨吧。\"


    爺爺不再說話,隻是專心致誌地拉麵,魏宏宇也關上了水龍頭,沒來得及被攔住的水匯聚成水滴,了無聲息地落在水槽中。


    晚飯後,爺爺仍然不願意讓魏宏宇進屋躺著玩手機,硬生生把他留在了院子裏麵吹風。夏夜的風如同一雙溫柔的手,輕輕地撫摸著人的每一寸肌膚,讓人感到寧靜與安詳。


    黑夜如一塊巨大的幕布將萬物全部收入其翼下,隻有遠處的蟋蟀和近處的樹葉在黑夜中詠唱。


    爺孫倆誰也沒說話,魏宏宇躺在竹椅上,靜靜地看著掛在自家大門前的燈籠,那周圍有著零零散散的飛螢,小蟲的身影被燈光勾勒出來。


    \"爺爺,明天我想進山去裝點山泉水,好久沒喝了。\"魏宏宇轉頭看向躺在一旁的爺爺。小老頭輕輕搖著手中的蒲扇,閉眼享受夏夜的溫和,聞言隻是笑了笑,並未搭話。


    過了良久,爺爺才牛頭不對馬嘴地迴了一句:\"今夜的風比過往夏日都涼啊……\"


    第二天清晨。


    清晨的陽光明亮而透徹,薄霧已散去,冬日的旭陽射出縷縷陽光,為世間萬物攏上一層金沙,陽光透過稠密的樹葉灑落到地麵,變作點點金色光斑。


    魏宏宇起床時並沒有看到爺爺的身影,心裏琢磨著應該是出去下棋了,希望他別忘了時間迴家。


    魏宏宇隨手取下一個屋前的葫蘆瓶往腰間一掛,就順著印象裏的路出發了。


    南柯山隻是一個小山,甚至沒有專門鋪設的道路,隻是被人踩久了,壓出一條彎彎曲曲的山徑,周遭蒼翠的樹木搖曳著綠意,風一吹便窸窸窣窣的一陣響。


    魏宏宇沿著小路向上,稀疏的樹林也逐漸稠密起來,陽光一點點被遮蔽,隻剩少數順著葉縫向下窺探。


    \"……以前這裏樹有這麽多嗎?\"魏宏宇有些疑惑地抬頭看了看頭頂的樹葉。


    耳畔響起的泉水叮咚聲引起了魏宏宇的注意。


    他收迴看向上麵的視線,看到出現在不遠處的小溪更加迷茫了。


    這裏……本來就有一條溪水嗎?


    魏宏宇的雞皮疙瘩一瞬間炸起來,但馬上就搖搖頭,把可怕的想法趕出腦海,心裏不停安慰自己。


    或許是因為方才太過專心於茂密的樹林,才沒有聽到近在咫尺的水聲。


    溪水叮咚作響,魏宏宇緩緩走上前,正準備解開腰間的葫蘆,卻在看到水麵時猛地怔住。


    魏宏宇呆滯地蹲下身,伸出手輕輕地觸碰了溪水,溪水悠然自得地從他的指縫間穿過,輕輕地拍打著兩岸的石頭,發出潺潺的聲音。


    魏宏宇愣怔地抬起手,不可置信地看向已經被染紅的手。


    \"溪水……變紅了……\"


    魏宏宇目光呆滯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忽然間,爺爺的話迴蕩在他的腦海。


    \"小宇啊,一定要擊碎喚神玉,才能警醒世人。\"


    魏宏宇猛地站起身,起得太快帶來大腦的一陣眩暈,但他隻是踉蹌了一下就拚了命地向山上跑去。


    擊碎喚神玉……


    擊碎喚神玉!


    必須得擊碎喚神玉!警醒世人!


    魏宏宇不管不顧的向前跑,越往上,陽光就被遮擋的越密,到最後與黑夜無異,但他還是在奔跑,唿吸變得粗重,他不停喘息著,在一個山洞前驟然停下步伐。


    眼前的一切都太不可思議了,在黑暗的密林中,本該漆黑的山洞裏卻散發著幽綠色的光,而山洞之外是不可名狀的恐怖。


    眼,是密密麻麻的眼,血紅色的眼睛長在山洞周圍,流著血淚,此時無一例外都注視著魏宏宇。


    他顫抖著走向山洞,踏入其中的一瞬間,他感到眼部的皮膚向下凹陷,隨之而來的是劇烈的疼痛,他顫顫巍巍的覆上自己的眼睛,原本安方眼球的地方此時隻剩下空落落的一個血窟窿。


    魏宏宇感到手被血液浸濕了,但很快他就繼續向前走去,失去了視線,他隻能摸索著向中央的喚神玉靠近。


    災難已經來臨,必須讓他們知道……


    恍惚間,他聽到了哭嚎聲,聽到了慘叫聲,還有可怖的咀嚼聲,他摸索著前進,終於觸碰到了中心的玉石。


    在那一瞬間,他似乎恢複了視力,但看到的不是漆黑的山洞,而是村莊,是他的家。


    他看到了山火,看到了滿地的裂縫裏伸出惡心的觸手,撕碎了村民,又將屍體拉入裂縫之中。


    他看見所有人拚了命的往山上跑,他們哭喊著,叫嚷著。一個小女孩哭的泣涕橫流,但她還是在跑。


    她的父母似乎已經被撕咬成碎片,她踉蹌著往山上跑,稚嫩的童音喊著:\"擊碎喚神玉——!\"


    魏宏宇捏緊了手中的玉石,用力向下摔碎,在玉石碎裂的那一刹那,山洞中潛伏的惡獸終於失去了桎梏,一擁而上啃食撕咬著他的血肉。


    魏宏宇的思緒飄的很遠很遠,他睜著空洞的眼,嘴裏喃喃著:\"今年的夏……比以往都要涼啊……\"


    同一時刻,一個光線昏暗的房間內。


    一個跪坐在蒲團上祈禱的人睜開了眼睛,灰色的眼瞳像是蒙著一層薄霧,讓人看不真切。


    \"小季,你在外麵嗎?\"少年聲音清澈柔和,如同春風輕拂枝頭,溫暖而細膩。


    門被一雙麥色的手推開,門後露出一張堅毅的臉龐,一條可怖的傷疤貫穿了臉龐。


    季陌白走到距離少年幾米遠的地方恭敬地跪下,低著頭不去看眼前的人。


    \"主……小姐。\"


    少年收迴看著神像的目光,垂下眼簾看向地板上散落的玉石,那本是在他手腕上的一串手鏈。


    房間陷入了沉默,少年俯下身一顆一顆地撿起玉石,攏在手心中輕輕地摩挲著,微卷的白發柔順地垂落耳畔,遮擋住眉眼。


    良久,少年才緩緩撐著地麵站起身,手中的玉石攥得更緊,尖銳的一段刺進皮膚,帶來陣陣痛感,血絲包裹了玉石,可他卻像毫無所覺一樣,緩步走向跪著的季陌白。


    \"小季啊……你知道自己錯哪裏了嗎?\"


    季陌白垂著頭,聲音平緩:\"不該把那群嚼舌根的人都殺了。\"


    少年極輕地歎了口氣,走到季陌白麵前,忽地鬆開了手,玉石失去掌控,砸在地上發出一陣響聲。


    \"沒有下次了,不然就不是簡單的罰跪了,知道嗎?\"


    季陌白抿唇不語。


    少年從口袋中掏出一塊方巾,細細擦拭手中的血液,並不去看季陌白。


    \"如果不是你不顧後果殺到父親麵前去了,我也不至於在這裏跪神堂。\"少年說著又看向那尊鑲金的神像,神像悲憫地垂著眼,這仿佛能夠將所有的苦難與不幸都包容在它的胸懷之中。


    \"在那群蠢貨下地獄之前,不要再給我惹事了。\"少年迴過神,看向了季陌白,\"還有……\"


    少年把手輕輕地放在季陌白肩上,隨後用力一按。


    \"你剛剛是不是又差點喊錯了?\"


    季陌白抬起頭看向麵前的人,白發灰瞳,一頭卷曲的頭發如雲朵般輕盈,自然而然地散落在身前。


    還未說話,他就感覺自己的臉被猛地扇過去,他的頭被這股衝擊力打得歪到一旁。


    \"誰允許你用那種眼神看著我了?\"少年甩了甩自己的手,看著印在對方臉上的指印眯起眼睛,\"記住了,在人後也就算了,如果在人前你還叫錯……\"


    少年思索了一會兒,補充道:\"我想拍賣會場不會拒絕袁家的退還申請。\"


    \"記清楚了,在人前,沒有你的主人,隻有袁家三小姐,袁藝瀟。\"袁藝瀟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隨即走向緊閉的屋門。


    忽然,他像是想到愉悅的事情一樣,嘴角輕輕上揚,\"既然母親那麽懷念妹妹的話,那我還給她一個就是了。\"


    袁藝瀟推開了房門,在跨出屋子前又停住了腳步,對身後仍然跪著的人說:\"去把祠堂裏麵的那個東西帶出來,然後收拾一下陪我去一趟次格鎮。\"


    袁藝瀟看著遠處懸掛空中的太陽,眯起了眼睛。


    \"神啊,這就是您所期望的嗎?\"


    此時,遠在帕裏斯德山脈的莫家,山莊已經失去了往日的繁華,隻剩下一片死氣沉沉的寂靜,即使是陽光明媚的天氣,也無法讓這個地方擺脫壓抑的氣氛,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彌漫在整個山莊內。


    \"——你不能殺我!你不可以!你殺了我就沒有人可以解除你身上的追蹤咒了!你會被桎梏一輩子的!!\"枯槁的老人聲嘶力竭地喊著,顫抖著他猶如枯枝一般的雙手,臉上滿是驚恐的神情。


    而老人的前方,站立著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看起來似乎才十五六歲的年紀,稚嫩的臉上麵無表情,與其長相不相符的是她手中攥緊的一顆血紅色的肉塊。


    她輕而易舉地捏碎了手中的心髒,又隨意地甩了甩粘連的肉沫,有些嫌棄地看著自己的手,喃喃道:\"好髒……\"


    老人還在嚎叫,聲音越來越淒厲,他手上瘋狂比劃著,想要催動什麽東西來製約麵前的惡魔,但是毫無作用。


    \"怎麽會……這是莫家的禦獸符……怎麽會失效的……\"他慌張地看向麵前的人,手上還是不停地比劃著,在發覺真的沒用的時候,他的眼神裏滿是恐懼,整個人瑟瑟發抖,無法抑製內心的恐慌。


    \"別殺我……不要殺我!我可以給你賜名!我可以讓你有一個身——\"


    話還沒說出口,那顆枯槁醜陋的頭顱就滾下了身體,失去腦袋的身體也在片刻後向前傾倒。


    \"不用了,我有自己的名字。\"女孩蹲下身,把自己的手在對方衣服上隨意蹭了蹭,\"我叫莫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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