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整座江湖仿佛都在為空葉大師默哀,原本因為長白山伏魔令鬧的沸沸揚揚的江湖竟是一下子就沉寂了下來,一代佛家聖賢的隕落,損失的不止是佛家,更是整個江湖的損失。


    昆侖長白二山禁止鳴鍾七日,稷上學宮停止早課七日,就連武帝城都是禁武七日,天下大大小小的寺廟更是懸白掛黑,僧人皆是披麻誦經。


    杜鳴揚也是換好麻衣,出門卻是看見十三依舊一襲黑衣,坐在竹桌上飲酒。


    “你怎麽不換上麻衣,我們得去參加空葉方丈的禪葬。”


    杜鳴揚看著十三,十三也是緩緩迴頭看著杜鳴揚。


    “若是要穿麻衣,我這一生也隻為一人穿麻衣。”


    十三紋絲不動,雙目灼灼,隻是左手手指輕輕在劍匣上敲動。


    “行吧,那我去大殿了。”


    杜鳴揚自是知道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青年的脾氣,也不勉強,便是獨自一人前往大殿。


    短短一夜之間,寒潭寺竟是匯集了眾多的遊僧野禪,空葉方丈於佛家的影響力可見一斑。


    空葉方丈的遺軀擺放在大殿中央,煙霧繚繞,為其蒙上了一層薄紗。


    皎然小和尚披麻戴孝的跪在禪台之下,哭的像個淚人,那個始終麵容和藹,給自己講佛道至理,講佛學淵源,講江湖趣事的方丈師祖,竟是就這麽離去了,方丈師祖,上次你說到三尺水劍斬龍子,還沒講完呢。


    李季蘭亦是穿著麻衣,看了看躺在禪台上空葉的佛軀,轉過頭看著淚人般的皎然,眼角亦是劃過兩道晶瑩。誰說佛沒有七情六欲,那般金身佛像才沒有七情六欲,忽的抬頭,竟是仿佛看見金身佛像亦是落下了兩道濕痕!


    站在杜鳴揚身旁的葉舒婉也是穿著麻衣,輕輕抽泣著,這個隻是來看過自己兩次的方丈大師,卻是讓自己安心留在寒潭,不過和自己說過幾句話,卻總能讓自己心中得到安穩,還記得自家爺爺經常給自己講當代佛家聖賢的諸多事跡,親眼所見後果真如自家爺爺說話般和藹可親,哪曾想,前些天還來見過自己,告訴自己安心讓無根大師調理的方丈大師,如今就已經躺在那裏,沒有一絲生氣。


    無根大師站在禪台旁邊,看著佛像落下的兩道金珠落地,而後緩緩轉身,“哀悼三日,三日後送空葉方丈入西方極樂世界!”


    聲音無喜無悲,隻是輕張檀嘴,卻是整個江湖皆聞其聲。


    這三日,越來越多的江湖人士前來為這位佛家聖賢送行,卻皆是被攔於寺外,整個寒潭寺,除了青山劍脈兩人,葉家小姐,還有整日守著皎然和尚的李季蘭,再無一人非佛家弟子。


    而前來為聖賢送行的各地僧侶,竟是一路從寒潭寺排到了忘川江,此等盛況,是悲亦是壯!


    “咚!咚!咚!”


    連鍾聲在今日都顯得淒悲,卻是整齊無比的佛號響徹寒潭寺,乃至忘川江,最後乃至整個江湖!


    無字輩的五名大師以無根為首抬著禪台緩緩走出大殿。


    “念佛生西,天樂迎空,上品上生,神歸安養,典形常存。”


    無根話音一落,便是梵音四起,寒潭寺大門敞開,一時間素衣潮湧,皆為瞻仰這佛家聖賢最後一眼。


    “稷上學宮張浩正帶《大藏經》論典為空葉聖僧送行!”


    一襲素衣的張浩正將一本經書交於無根大師身旁的皎然小和尚手上,而後對著禪台深深作揖,無根大師點了點頭,張浩正便是站於一側。


    “昆侖山於念生代掌教師兄以《秘言經》為空葉聖僧送行!”


    那個麵若冠玉的小道士短短三日竟從稷上學宮趕到寒潭寺,眼裏布滿血絲,怕是未做絲毫停歇,皎然小和尚接過於念生手中的經書,道了聲佛號。


    “長白山苟華景代掌教師伯以《無量義經》為空葉聖僧送行!”


    卻是那個背著桃木劍的年輕道士手捧經書,緩緩上前,交由皎然小和尚,而後竟是雙手合十,對著禪台行禮。


    一時間大大小小的名門氏族,閑散野修,皆是送上佛家珍品,皎然一一接過,起先無根大師還以點頭迴禮,而後人實在太多,便是不再迴應。


    “楊鎮天代家師楊南東以《讚僧功德經》為空葉聖僧送行!”


    一時間嘩然一片,楊鎮天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乃是四傑之一的東拳,這當然不是讓眾人驚訝的,驚訝的乃是“家師楊南東”,若是三個月前說楊南東怕是極少有人知道是誰,但是那個跛腳老頭於武帝城頂一聲,“楊南東於此為武帝城擇主”,其意不言而喻,堂堂武帝,竟是東拳楊鎮天的師父!


    無根看著楊鎮天,點了點頭,道了聲佛號,若前麵之人所送之禮乃是對空葉方丈的尊敬,那麽武帝所送《讚僧功德經》便是對空葉方丈一生所做所求真正的認同,盛讚功德無量!


    “家師還讓我給無根大師捎個話”,楊鎮天對著禪台行禮之後,看著無根,無根微微頷首,示意其說。


    “家師說出家之人心係蒼生,道統當立,眾生亦救。”


    說完,便是對著無根作了一揖,而後退至一旁。


    無根微微轉頭,看向東海之方,你武帝為天下守了一甲子的天門,我無根自是願出一份薄力。


    已是日上三更,前來送行的各道人士終於隻有寥寥幾人了,卻又是一道聲音響起。


    “青山劍脈攜智慧劍為聖僧送行!”


    一襲黑衣,臂係白帶的十三緩緩走上大殿,反手一拍劍匣,一把龍纏劍柄,口吐劍身,劍身之上隱隱火焰跳動的寶劍衝天而起。


    此劍一出,無根都是微微振動,佛家智慧劍,斬盡世間一切無名愚癡、五毒煩惱,早已流失數百年,以至於江湖上都以為此劍乃是佛家杜撰編造,未曾想竟被青山劍佐拿出。


    一時間眾人再次嘩然,此等寶劍,竟是說送就送,青山劍脈,當真如此財大氣粗嗎?


    將劍遞給皎然小和尚,十三轉身對著禪台作了一揖,無根大師微微張了張嘴,卻是最終沒有說什麽。接著十三對著無根大師點了點頭,便是轉身離去。


    此刻那道黑色身影,那把本鋒芒畢露的利劍,沒有絲毫劍意泄露,沒有絲毫劍氣波動,就那麽一步步的踏出人群。


    杜鳴揚看著十三離去,一言不發,匣有何劍,劍有幾柄,他這當世青山劍主皆是不知,他不說,他便不問。


    “禪起!”


    空葉方丈座下大弟子,無言手抬禪台,大喝一聲,而後抬起禪台,舉過頭頂,人群瞬間讓開一條通道,除僧人之外皆是退後三步,通道兩側皆是僧人,雙手舉過頭頂,皆扶禪台。


    一路至忘川江,佛聲梵音不絕於耳,道路兩側皆是僧人,不論輩分,不分佛法高深,皆隻為伸手扶台。


    看著空葉方丈的身軀於熊熊烈火中燃燒,皎然小和尚忍不住哭泣出聲,無根亦是落下兩滴渾濁,萬千僧人皆泣,一時間阿彌陀佛響徹雲霄!


    有人說空葉方丈的身軀燒出了八顆舍利子,隻差一顆便得證活佛。


    也有人說當日空葉方丈於熊熊烈火中飛天而去,成就菩薩真身。


    亦有人說當日有佛祖真身顯化,以一道佛光將空葉方丈接引而去。


    真假與否,不得而知,隻是聽皎然小和尚說空葉方丈的骨灰是金色的。uu看書 uukanshu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不得見無根大師,據說無根大師帶著空葉方丈的骨灰雲遊四方而去,每到一處,便灑下一撮,直至骨灰灑盡,無根才迴寒潭寺。


    第六日三江寺主持方丈親至寒潭寺,抱著空葉留下的木魚痛哭流涕,世人皆知三江寒潭兩寺聞名天下,卻鮮有人知三江寺主持方丈與空葉師出一處,二人年少時同遊天下,不過是一人求心中佛,一人求天下佛,各置一寺。歸藏能到如今隻差兩頁,三江寺主持方丈出力頗多,卻將原本交於空葉,三江寺隻有歸藏拓本。


    第七日,有個草鞋老頭於寒潭寺悄然出現,上了注香後又悄然消失。


    第八日,寒潭寺終是敞開寺門,新主持無言方丈身披袈裟於大殿走出,無根跟著其後,皎然跟在無根身後。


    寒潭寺依舊香火鼎盛,寺廟雲煙繚繞,仿若仙門聖地。


    長白山伏魔台,野雀道人滿身酒氣的哼著歌,天下第三一把奪過野雀道人的酒壺,猛灌了口,滿嘴辛辣,樂的野雀道人直笑,“這山下的烈酒,哪是這上山的米酒能比的。”


    說著便是伸手討要酒壺,王木維卻是不給,又喝了口,卻是適應了許多,“這山下的酒果然不同,看來得讓小苟子從山下帶些迴來。”


    野雀道人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的大師侄,“別喝完了,給我留一點,這趟上來我也就帶了這麽點,喝完了喝你那米酒可是無勁的很。”而後便是抬頭看著天上漂浮的雲朵。


    “這天下如今死後能有空葉這老和尚這般陣勢的,怕是隻有稷上學宮那老古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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