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那沙賊一夥捆了結實,金銀花攜人上前與瀟暮道,“多謝相公出手相助,此大恩大德我等沒齒難忘!”


    瀟暮正在給張著嘴的阿朔檢查牙口,咬了那刀疤,也不知道會不會中毒?牙壞了怎麽辦?


    “我等是北溟國侯府的家眷,敢問恩公大名,他日我等定登門攜禮拜謝。”


    瀟暮停下了手上動作。


    “侯家?北溟!侯府的家眷,敢問現主家家主可是侯金鑫?”


    金銀花詫異道, “恩公,認識我夫君?”


    “原來夫人的夫君是侯爺。”


    “正是。”


    瀟暮迴想起初到北溟之日,那侯金鑫對自己提防著很,現今居然遇到他的夫人,而且聽夫人語氣,正是花好華年,三正師叔都至少都二八年紀了,他娘親不可能還是風華正茂之紀,瀟暮大膽問道,“怒我冒昧敢問侯主今年貴庚?”


    金銀花和家仆都愣了愣,這怎麽突然問這個,但也如實道,“夫君正是而立之年。”


    瀟暮有些明白了,他勾勾嘴角道, “我不認識侯主,隻是聽說他的名號而已。”


    “夫人有身孕,還需小心些。”


    金銀花驚愕道, “你怎麽知道,我們隻是剛剛才見麵?”


    瀟暮伸出手,一條粉嫩的爬棲靈寵趴在金銀花肩頭道,金銀花伸出手指逗弄著它,驚奇道,“是它,給我們解了繩索。”


    “正是。”


    “也是它告訴你我有了身孕。”


    “正是。”


    “這可真是罕有的靈物啊。”


    “夫人過獎了。”


    “月靈兒,迴來吧。”


    月靈兒跳往瀟暮手心,消失於袖筒中。


    “恩公,這是要往何方而去?”


    “ 我們?雲遊四海,獵奇平祟的散修罷了。”


    金銀花熱情相邀道,“ 恩公若不趕時日,不嫌北溟地小可臨於我陋室小住幾日。”


    你北溟可不小,你那比我西國皇宮還要大的苑怎麽就陋室了,可不敢嫌棄。


    正愁沒地方落腳的瀟暮,毫不猶豫的不客氣道,“我等正愁找不到休憩之所,夫人肯收留我倆,那我們就不客氣叨擾了。”


    聽說金銀花在迴北溟的途中遭了兇險的沙賊,侯金鑫更是火急火燎的出門迎接,雖是正當而立之年的,侯金鑫依舊風姿綽約,模樣更是周正倜儻。


    “夫人。”


    “夫君。”


    “你沒事吧?”


    金銀花趕緊看向身側瀟暮二人與侯金鑫道, “我沒事,幸虧路上遇到瀟道長,得他之助,化險為夷。”


    侯金鑫的目光也當即轉向瀟暮二人,一身青衫的瀟暮身形挺直,欣長,鬆軟的墨發隨意的半紮著,雋白俊逸麵容,像是貴公子出身,又帶著幾分病嬌相,他身側六歲身段啊朔,黑發黑眼,皮膚雪白,長得煞是別樣精致漂亮,他緊緊拉著瀟暮的手,眉毛緊擰著提防的樣子仿佛在警告別人生人勿近。


    瀟暮朝著侯金鑫所在方向微微頷首,侯金鑫才注意瀟暮是個瞎子。


    侯金鑫趕忙安排下瀟暮二人食宿,自己則攙扶著勞累夫人迴屋。


    金銀花的屁股才坐定,侯金鑫就上前詢問道。


    “你在哪遇上的道人?”


    “路上。”


    生性多疑侯金鑫道,“帶著一個才六歲小男孩雲遊四海,獵奇平祟,夫人這人怕不是什麽好人啊!”


    金銀花道,“我也是自小跟著爹爹走南闖北,這有何見怪的。”


    侯金鑫道,“那能一樣嗎?你是跟著嶽父大人騎馬,他們是可是連頭驢都沒有。就光靠腳程,還是瞎的,怎麽獵奇平祟!!


    金銀花喝著婢女遞上來茶,潤了口嗓子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他們定是有著我們不為人知過人的本事,要不然也不會輕易的將我們從沙賊手中救出來。”


    侯金鑫習慣的掏出自己折扇,抵著桌角道,“話是這個理,但這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夫君,你什麽時候那麽小心眼了,恩公救了我們的命,我們承了這個恩,定是要報答的,你若不想留人家,那我迴娘家去了!!”


    金銀花欲起身,侯金鑫自是也跟著坐不住。


    侯金鑫趕忙道歉道,“ 唉!夫人,夫人別生氣,我錯了,你方才說我們是什麽意思?”


    “還能是什麽意思?你那麽聰明,還要再說第三遍。”


    侯金鑫喜上眉梢,連忙攙扶著金銀花坐下來道 “唉呀,唉呀,我的好夫人,我的好娘子,幾個月了?”


    金銀花摸著肚子伸出三根手指,


    侯金鑫喜上眉梢笑逐顏開道:“三個月了,唉呀,我侯家有後了,我要當爹了。”


    “道長說了,是個和你一樣的聰明的孩子。”


    “是兒子!”


    侯金鑫嘴角近乎都要裂到耳後根去了,


    “我這就令人下去,好生招待恩公。”


    而說著好生招待,下一刻的侯金鑫就有些隱隱後悔了,


    侯金鑫目瞪圓睜盯著飯桌上疊和地上放的跟山一樣的高碗,“這小孩也太能吃了吧!!再這樣下去我們家就要鬧饑荒了!! ”


    看不下去侯金鑫上前阻止啊朔,順手替他摘了嘴邊米粒,勸難盡啊朔道, “別吃了,你吃的實在是太多了,再吃下去,會出毛病的。”


    阿朔不情不願的放下碗,筷子卻伸向另外一個盤子,剛到手的春卷還沒入嘴,卻被侯金鑫奪了去。


    “那瞎……道長都不管管你的嘛?”


    阿朔仰著小腦袋 ,眼眸黑而亮,“暮說了,在這,可以放心玩和吃。”


    “放心玩、吃,你們還真當這裏是你們自己家了。”


    門外匆匆跑進來一家仆,俯耳對著侯金鑫嘀咕著些什麽,侯金鑫便移步到別屋,臨走之前還令人將飯桌給徹底收拾了。


    “爺,問出來了,是慶商那邊的。”


    侯金鑫右手上盤玩著雞蛋大小三顆黑亮的紫檀珠,聞言,眉頭一皺道, “又是慶商呀。”


    “爺,要不要派人過去?”


    “過去,無憑無據的,惡狗反欺,惹了一身騷,這買賣不劃算啊,仆顏。”


    仆顏道, “那爺,咱要一直忍著嘛,國主怕我們侯家一家獨大,這些年來,沒少扶持慶商,這次他們可是動了夫人,下一次,怕不是您了。”


    侯金鑫, “我兒子很快要出世了,當爹的,自然要將周邊聲音壓一壓,免得受驚了。”


    仆顏, “那爺,那些沙賊怎麽處置?”


    侯金鑫眼神陰鷙道, “剁碎了,喂狗。”


    “你,你怎麽跟出來的!”


    侯金鑫側身看著啊朔跟一小尾巴似的跟上他的腳步,阿朔扯上他的衣角道, “暮要閉關幾日,讓我跟著你玩。”


    侯金鑫當即停了下來,厲色正聲道,


    “我這是要去玩嗎?”


    阿朔打量著侯金鑫剛換好的一身騎裝。


    侯金鑫不滿囔囔道,“我是你們家的家仆嘛?天天替他帶孩子。”


    阿朔當即鬆開他,轉身道, “那我找你夫人玩……”


    侯金鑫連忙拽住啊朔後脖領子道, “你給我迴來!”


    “你聽好了,不準搗蛋,我就帶你好好玩。”


    同樣一身騎裝,以純金鑲嵌華式卻更臃榮富貴的溟北國主,侯鴻宇道,“皇叔,今日好興致,往日我可是沒少請你進宮,都不見你會來。”


    侯金鑫懶喃道, “我體弱,大夫說了不宜見風。”


    侯鴻宇知道侯金鑫在撒謊,可他也不打算就此翻篇,嗤笑道,“那麽今日,是什麽風,將你給請出來了。”


    “他又是?”


    侯鴻宇一早就將目光落在跟隨侯金鑫進宮的阿朔身上。


    侯金鑫依舊一副倦怠口氣,“介紹一下,我的義子。”


    侯金鑫摁了一下言朔的頭,草草行禮道,“還不快見過國主。”


    侯鴻宇明顯不悅道, “皇叔,什麽時候收了這麽一個義子,我都沒聽說過。”


    “最近剛收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能生育,我的萬貫家財也要有人打理。”


    “讓禦醫再看看,皇叔何必那麽急。”


    侯鴻宇拉滿弓,手一鬆,一道箭飛快的穿破風,錚的——釘在箭靶上,正中靶心。


    侯金鑫蹲下身,細細的手把手教著身側啊朔,如何站立,如何持弓,如何拉,如何放,怕言朔不懂,他便親自示範,拉滿弓一放,順便接過侯鴻宇話道, “我都三十好幾了,有些事要學會認命。”


    箭飛了出去,錚的——釘在箭靶上 ,三環——


    侯鴻宇有些得意道,“ 宮裏來了上好玉釀,皇叔可得嚐一下。”


    宮宴上,滿目珍饈,阿朔更是不客氣的狼吞虎咽。


    直把侯鴻宇都看愣了, “皇叔的義子可真是好胃口 。”


    “這孩子沒別的,就是不挑食。”


    侯金鑫一副慈愛的表情,想摸上著阿朔的發,卻被啊朔躲開了。


    看侯金鑫舉杯,啊朔緊盯著他不放,侯金鑫拿著杯子湊到唇邊,而國主的眼神也似有似無望他這飄,侯金鑫後又想了想,轉遞給啊朔道,“大夫說我最近不能飲酒會傷身,國主的酒可是人間難得,你替我喝了。”


    阿朔接過,聞了聞,才一口就吐著舌頭了呸了出來,“太難喝了!”


    侯金鑫抿著嘴角,餘光瞟著臉色已經發青國主,假意怒嗔責罵言朔,“太無禮了,這可是上等玉釀。”


    “小孩本就不會飲酒,皇叔別太為難他 。”


    圍獵


    北溟以鹿為貴,達官貴人們平日裏都是以鹿為騎出行,圍獵也不例外。


    阿朔突然也來了興趣道, “隻要射中,就有獎勵。”


    “什麽獎勵?”


    侯金鑫耐心迴答他道, “那就要看國主有什麽可以給你的。”


    侯鴻宇更是放話道,“宮裏的,你看中都可以拿走。”


    “真的?”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侯金鑫在一旁幫腔道, “國主都開了金口,自然不會騙你的。”


    結果,狩獵場上,百發百中國主侯鴻宇一個獵物都沒有打到,全被搶了。


    阿朔每射中一個,嘴裏就念叨著一個菜的名字,“琵琶肉。”


    “雨露枝肉。”


    “燒鵝腿。”


    “龍鳳盤……”


    聽的侯金鑫直發笑,“看來宮裏菜沒讓孩子吃飽,餓的孩子直報菜名。”


    完全沒料到自己會被一個六歲小孩搶了風頭,侯鴻宇看著內官收拾著幾乎全是啊朔的獵物,憤憤不滿的跨鹿而下。


    侯金鑫也下了鹿,跟在其側。


    侯鴻宇陰陽怪氣道, “皇叔,這是在哪收了這麽個好義子。”


    侯金鑫也附和道,“在哪呢?說來也是奇妙,那日我上南邊山廟裏求藥,趕巧的碰上一位老熟人。”


    侯鴻宇側目道,“皇叔,這是什麽意思?”


    侯金鑫道, “舊朝太子遺孀——凝妃,她的肚子倒是越發大了。”


    聽到“凝妃”二字的時候,


    侯鴻宇幾乎怔在原地,臉色發白,手跟著抖了抖,連帶著說話語氣都跟著哆嗦,與方才那意氣風發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你不能這麽對孤,孤是……你唯一血親。”


    侯金鑫看著緊攥著披風一角,指節都發白的他,哂笑道, “你現在還知道認我這個叔叔了,我給了你多少次機會了。你母親被害,你年幼孤身無靠,被廢黜寒宮,是我這個皇叔把脖子伸出去,替你扛著那些刀過來的,我輔佐你登基,到現在北溟國主,烏禽都尚知道反哺,可你吃飽了就想砸鍋!!!”


    “我……”


    一道箭唆——從侯金鑫的發間擦過國主耳廓,落在國主身後的幾乎與黃沙一個顏色潛伏很久人身上。


    “護駕,護駕——”


    獵場瞬間亂做一團,如浪潮般湧出來的侍衛,將侯鴻宇牢牢的包圍了起來。


    仆顏也趕忙護在侯金鑫身側,關心侯金鑫道, “爺,您沒事吧?”


    侯金鑫轉身看向自己身後的拿弓的阿朔,走向他,悄聲問道,“箭是你放的。”


    阿朔黑眸深不見底,“嗯,那個人,我把他的箭還給他了。”


    侯金鑫看著一眾侍衛拔刀圍上那被一箭穿心的刺客,好奇道, “死掉的那個,怎麽得罪你了?”


    阿朔麵無波瀾道, “在黃沙坡的時候。”


    阿朔的平靜可謂是讓侯金鑫刮目相看,侯金鑫笑道, “可你傷了國主,要掉腦袋的。”


    阿朔將弓扔還給了侯金鑫道,“你替我還。”


    金碧輝煌,氣宇軒昂的北溟大皇宮內。


    一身青衣白麵的內官,端著一端盤戰戰兢兢跪在地上。


    侯爺讓老奴給國主帶話, “舊朝……世子遺孀凝妃的孩子會被生下來,亦如您對他那般。”


    侯鴻宇麵如死灰瞬間癱坐於皇椅上,許久才看到那內官手上端盤,一塊紅布蓋著一個高聳未知物,“那是什麽?”


    紅布被掀開,端盤裏,盛放一顆血淋淋的腦袋,那腦袋翻著白目,臉上有一道溝壑般的橫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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