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迴鐵營


    “你別跟著我。”


    “哇哇哇哇哇!”


    “別哭了!”


    隻有六歲身段的瀟子棠哭哭啼啼跟在十六歲的瀟暮身後,瀟暮加快腳步,穿進了一矮樹叢裏,瀟子棠看不見他人,哭得更兇了。


    “哇哇哇……哥哥……哥哥你在哪裏?哇哇哇!”


    “吵死了!”


    瀟暮從矮樹叢裏鑽了出來,眉頭幾乎與眼睛貼在了一起,十分厭煩的瞪一直哭個不停的瀟子棠,把剛從矮樹叢裏摘下來滿兜野果子,遞給他,小手抹去他臉頰上的淚漬,語氣柔軟道,“你先吃這個墊一下肚子,我再找找有沒有別的東西可以吃,還有,你別哭了!”


    瀟子棠也不哭了,雙手抓上那野果子,胡塞進嘴裏,沒一會兒功夫,那滿兜的野果子就吃光了,瀟子棠嘬吸著手指看著瀟暮倆眼淚汪汪道,“哥哥,我還餓……”


    瀟暮撫額頭疼道,“我知道了,所以才叫你別哭了,獵物都被你嚇跑了,還有,以後不管再怎麽餓,都不能再吃鐵營裏的馬了,知道了嘛?”


    瀟子棠點了點頭道,“哥哥,可是我餓呀。”


    瀟暮看著眼前一夜之間突然變成六歲身段的瀟子棠,那晚他雙眼腥紅的坐在馬廄裏,啃食血淋淋的戰馬那一幕,仍讓他心有餘悸。


    瀟暮扶著他瘦小的雙肩道, “我知道了,但是你若還想安身在鐵營,就要聽哥哥的,明白嗎?”


    瀟子棠點了點頭,


    瀟暮用袖子攃著他嘴角的果漬道, “現在我們再找找有沒有別的東西可以吃。”


    瀟子棠點了點頭,他手指指向深林的方向道,“哥哥,前麵不遠處的小澗溪邊上,有一隻鹿。 ”


    瀟暮驚了驚,問他道,“你怎麽知道的?”


    瀟子棠道,“我聞到的。”


    瀟暮朝著他所指方向警惕的探去,拔出腰間的短刀,走之前與他特意叮囑道,“你小心些跟上來,知道了嗎?”


    瀟子棠點了點頭,瀟暮貓著腰,躡手躡腳提刀穿過草叢,流水叮咚叮咚作響,瀟暮很快便尋到了那小澗溪,小澗溪傍果然站著一頭鹿在吃草,瀟暮瞥了一眼周遭的樹林,在確定了那鹿大抵能逃跑的四個方向,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朝著那小溪拋去,站在溪邊的鹿受到驚嚇,警惕的抬頭環視四周,卻沒有想要跑的跡象,瀟暮暗歎道,“很好!”


    接著他又朝著小鹿所站在的方向拋去了一塊石頭,小鹿有些慌亂了,四蹄踟躕於原地,再一次警惕著四周,在瀟暮拋出最後一塊石頭後,早就受驚的鹿在也按捺不住的的朝著瀟暮所在方向跑了過來,瀟暮立身伺機,在小鹿躥過他身跡的那一刻,以自身力量加身體重量朝著小鹿就撞了上去,小鹿不防,被瀟暮壓在地上,瀟暮手持短刀,手起刀落,對著那小鹿脖子一插,小鹿掙紮了幾下,便不在動彈了。


    瀟子棠一個人嗅著瀟暮氣味追尋跟了上前,深林中,傳來了一聲聲笛聲,婉轉動聽,瀟子棠抖動著雙耳,好奇心驅使著他,向著那聲音慢慢摸索而去。


    扒開茂密的樹叢,眼光穿過層層密綠,一身熒白色衣著、麵相氣質絕塵,眉目清冷的女子盤腿坐在湖邊大岩石之上,她闔著雙眼,忘我的吹著笛子,笛聲幽幽低沉漂浮,瀟子棠不明所以直愣愣的看著她,笛子吹了一會兒,些許是她累了,隻見女子放下笛子,起了身,看著湖麵,也不知道她咋想的,隻見她一個人站在大岩石上翩翩起舞弄清影,瀟子棠歪著腦袋掏著鼻孔看著她匪夷所思的怪異行為,心道,這娘們莫不是腦子有問題?


    而當瀟子棠這樣想的時候,女子停了下來,她麵前的湖水也有了變化,瀟子棠的目光也隨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定住了,湖水中的水仿如煮沸了一般,魚竟爭相繼的跳躍出了水麵,女子彈指一揮,袖口飛絲,好幾根紅繩同時射出,看似柔軟的紅繩瞬間宛如鋼針一般,銳利精準穿過魚的身體,一條接連著一條,她再用力一扯,像漁翁撒網捕魚一般,那些魚便被盡數收於囊中,女子提著滿載而歸戰利品,往背上一甩,撫了撫額上汗水。


    而將她捕魚全過程盡收於眼底的瀟子棠,因為看得太入神,硬生生的將自己的鼻孔戳出了血。


    “滴答……”


    後知後覺感覺到疼痛的瀟子棠,“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驚鳥群飛,山林撼動,瀟暮聞聲,將匕首收迴靴中,鹿也不要了,朝著瀟子棠發出聲音的方向急奔而去。


    “瀟子……棠……”


    “輕點,輕點,這魚肉都要掉下來啦。”


    喘著粗氣的瀟暮慌張不安的尋到了瀟子棠,而此時的他正與那陌路女子圍火烤魚。


    瀟暮急步上前,一把拉過吃魚吃得正香的瀟子棠,“你在幹什麽?”


    瀟子棠時刻不忘吃魚道,“吃魚啊!”


    瀟暮奪過他手中的烤魚,厲斥他道,“不是跟你說過了,再怎麽餓不能亂吃東西的,你都聽那裏去了。”


    瀟子棠看了看被瀟暮奪去的烤魚,委屈巴巴的抹了抹嘴,“知道了。”


    瀟暮側目望向此時無聲認真烤魚的熒白衣女子,不著粉黛的容顏,眉目清冷些,但絕塵氣質卻不容忽視,早聞深山中常有避世修煉的高人,而再細看此女子衣不著泥,衣帶若飄,定是不凡之人,瀟暮貿然不敢得罪不失禮節的俯首道,“幼弟,不懂事,打擾了前輩,還望前輩勿怪。”


    熒白衣女子依舊搗弄著她手中漁魚,於瀟暮的禮語氣數中卻無動於衷未抬半分眼,瀟暮趕忙拽過眼神仍舊停留在烤魚上瀟子棠,摁下他的腦袋道,“子棠,趕緊道……”


    而女子突然打斷瀟暮的話,語氣冷冷清清道,“無妨,雉子乖食,道不上打攪,可歎老林四處危伏,你等小兒竟私躥於林,顏無懼色,該說你們後生可畏,還是膽大藝高!”


    瀟暮依舊以禮相待不敢輕言得罪於她道,“前輩說的是,小輩無意冒犯您的領地,我等這就下山,多謝前輩。”


    瀟暮說完,拽著瀟子棠就要走,豈料熒白衣女子竟在瀟暮轉身的一刻,幽幽的說了一句,“下山的時候,無論聽到什麽聲音,切記都不可迴頭。”


    瀟暮想著應聲迴道,“多謝前輩提醒,告……辭……”


    而他抬目看去,那熒白衣的女子卻不見了,唯有剩下一堆篝火在燃燒著,證明這過此女子方才確實有現身過。


    心下也有些隱隱不安的瀟暮拽過瀟子棠,一路疾行往下山的路走去。


    被瀟暮提在手中的瀟子棠,不忘啃著烤魚,因為待在林子的時間太長了,導致瀟暮都忘了時辰,天邊暮色垂晚,林子也越發的靜謐,走了一段時間,瀟暮發現自己竟還在原地打轉,懷疑自己走錯路的瀟暮停了下來,環視著周遭,瞥了一眼在旁的溪流,那被自己獵殺的鹿還躺在草叢裏麵,那方向應該就是沒錯的,應該就在附近,瀟暮提著瀟子棠往來時的樹叢鑽去。


    結果,他發現又迴到原來的地方,溪流,小鹿毫無變化。即使不願接受這個事實,瀟暮也不得不承認,他們迷路了。


    把瀟子棠放下,瀟暮雖然也覺得不靠譜,但還是想試一試,“子棠,你聞聞,這林子的出口在哪裏?”


    瀟子棠扇動著鼻翼,指著瀟暮的身後道,“那裏。”


    瀟暮迴望熒衣女子所在地返迴的方向,不確信的問著他,“你確定嗎?”


    瀟子棠堅定的點了點頭,“嗯。”


    瀟暮拉著瀟子棠折返,結果,並未找到什麽出口,反倒是瀟子棠一臉失望的看著那冒白煙的篝火堆,歎氣道,“果然沒有魚了。”


    瀟暮瞬間臉拉了下來,雙拳摩擦著瀟子棠的太陽穴道,“我叫你找出林子的路,不是讓你找吃的,笨蛋!”


    瀟子棠捂著腦袋喊疼道,“我也不知道出路在哪裏?味道太臭了,什麽都聞不到。”


    瀟暮頭疼的環視著林子的周遭,夜幕降臨,在月光照射下隱隱可視,密林中漂浮著一層齊腰高的霧雲。早在鐵營就有聽舟山哥無數次口頭警告過,附近的林子又名——霧森,不要瞎進去玩,那裏到了晚上就會起障氣,看似霧,可這霧具有劇毒,腐肉化骨,不熟悉地形的人晚上誤入裏麵就隻有死路一條了,而這也是鐵營占據這優良天然屏障的環境選擇紮營在附近的緣由。瀟暮倒是聽進去了,可瀟子棠夜襲戰馬,吵著餓,瀟暮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帶他來密林尋食 ,怎想今天耽誤了時辰,怕是迴不去了,也正如那高人所言一般,老林四處危伏,怕所指的也是這“障氣”吧。


    “哥,你快看!”


    粗神經瀟子棠無視著瀟暮擔憂,大聲的嚷囔著,瀟暮往他手裏看去,他手捏著一截紅繩,滿心的歡喜。


    瀟暮歎息道,“你撿這個有什麽用……”


    瀟暮想說,這個時候能不能別玩了,可他仔細一看,這截紅繩可不是一截那麽簡單,瀟子棠提起那截通往未知地方的紅繩,驚喜道,“好長!”


    瀟暮的目光也鎖向了紅繩的所徑之地,障氣竟然避開了它,難不成是高人刻意留下的,瀟暮眉頭一沉,眼看著障氣朝著他們又逼近了幾分,瀟暮把心一橫,提起瀟子棠,拉起紅繩,順著紅繩延伸的方向走去。


    幽光熒熒,瀟暮看清了紅繩的終點處,一處林立於深林中小木屋,背著已經睡著的瀟子棠,瀟暮向著那抹微燈幽亮的木屋走去。


    小木屋門也在瀟暮欲敲之時自動的開了,熒白衣女子手持一本古籍在油燈下翻閱。


    瀟暮俯首道,“打攪了……那個……前輩,我們在深林裏迷路了,可這時天已晚,障氣浮空,毫無可退之路……”


    熒白衣女子依舊未給他半分眼,語氣淡漠道,“進來吧。”


    瀟暮道謝道,“打攪您了,多謝前輩收留。”


    瀟暮背著熟睡的瀟子棠正想隨便靠在某個角落歇息,熒白衣女子開口道,“裏麵的別屋,你們可以用。”


    瀟暮背著瀟子棠感激道,“多謝前輩,明天天一亮,我立刻就走。”


    熒白衣女子淡漠道,“隨你。”


    把瀟子棠帶進了別屋,早以熟睡的瀟子棠倒是一點不認生,翻了一個身,繼續睡著了。


    瀟暮坐在他身邊,透過窗縫觀察著深林裏的障氣,白霧幾乎彌漫了整片深林,但卻止於小屋外,看似有一種無形屏障將那白霧障氣隔絕於外。


    “密術嗎?”


    再偷瞥了一眼正廳裏的正坐看書的熒衣女子,瀟暮心中油然而生出敬佩。


    “真是厲害!”


    笠日,瀟暮瀟子棠抬頭看著結界外的迷天大霧障氣,二人麵麵相覷,皆無奈的歎了一口氣,結界能不能出去倒是其次的,關鍵是出了結界,外麵的彌漫的障氣會要了他們的命,與其這樣,還不如繼續待在這裏。


    “咕咕咕~”


    瀟子棠的肚皮發出了饑餓的抗議聲,瀟暮看了看他,瀟子棠委屈的看著他,瀟暮隻好領著他迴到了小木屋,仿佛知道他們一定會折返一般,小木屋的正堂裏的飯桌上擺滿了吃的,瀟子棠搓了搓手,可憐兮兮的看了瀟暮一眼,瀟暮搖了搖頭,瀟子棠隻好別過眼神,結界是圍繞著小木屋圈了起來,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庇護地,而尋上來庇護的可不單隻有瀟暮和瀟子棠,在瀟暮抓了一隻野兔之後,打算給瀟子棠烤一烤的時候,瀟子棠拖著一隻足有成年人般大狼,出現在瀟暮麵前,瀟暮嚇得連連後退,結果,瀟子棠被瀟暮胖揍了一頓。


    給瀟子棠烤了野兔,他吃了一大半就吵著累,睡著了,出於安全考慮,瀟暮沒辦法隻好厚著臉皮再一次迴到了小木屋。


    而瀟子棠這一睡兩天都沒醒,瀟暮慌亂了,瘴氣彌漫出不去的林子,瀟子棠這般時候生病,而他也隻能束手無策幹瞪著眼著急。


    而此時,熒白衣女子走了進來,給瀟子棠號了脈,瀟暮關切的問了問,“前輩,怎麽樣?”


    “冬眠。”


    懷疑自己聽錯的瀟暮追問著,“冬………眠?”


    熒白衣女子點了點頭,瀟暮還是難以置信,“又不是動物,怎麽會冬眠呢?”


    熒白衣女子繼而看向瀟暮問了一句,語調一如往常淡漠道,“他不是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瀟暮當即麵色傳陰,許久,才開口解釋道,“他是人,隻不過與常人不同了些罷了,敢問前輩,他這樣的話,要睡多久?”


    熒白衣女子道,“冬眠,顧名思義,當然是要沉睡整個冬季。”


    “那什麽時候醒?”


    “這我就不知了,有些妖人快一點的話,開春便可醒,而有些多則要沉睡上百年上千年。”


    上百年上千年,等他醒來,我瀟暮估計連骨灰渣渣都不剩了,有些接受不了的他打住她的話,“前輩,您可知有什麽辦法可叫醒他。”


    “有。”


    “什麽辦法?”


    “激發他的自護能力。”


    瀟暮一頭霧水,“?”


    熒衣女子道,“看你如此愚鈍,道是與你解釋,怕也是多費口舌,你可知我為何會讓你們進此地避霧嘛?”


    瀟暮搖了搖頭,但還是不忘感激道,“多謝前輩的收留。”


    “客氣話還是勉了吧,我久居幽林,遠離凡世,亦不過圖個清淨罷了,而你與他到來,先是深林獸動,後是瘴氣四溢,久經不消。”


    瀟暮無語死了,您說深林獸動我到是不敢否認,畢竟瀟子棠有夜襲馬廄的前科,但這障氣四溢,久經不消,也能怪罪到我們身上??


    熒衣女子讀解著他臉上的表情知道他不信,“你跟我來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沒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狗牙薔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狗牙薔薇並收藏沒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