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水結,匹配同稱。看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震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


    西海避城城主滄瀾與般若穀嵐若溪永結同心……四海皆升平,一拜天地,二拜東吾極樂道尊,夫妻對拜,禮成!”


    “恭喜啊恭喜啊!”,


    大紅燈籠高掛的熱鬧非凡避水城內外,一身新著喜服的滄瀾,站在身披紅霞衣石雕人蓮台下,麵色紅潤接迎著來往的賓客。


    “北溟侯老先生您老親臨避舍,實在是我避水城之無上榮光啊,貴客,請上座!這位玉麵熒光的俊公子想必就是瑾正賢侄吧!這多年不見,現已長成一風姿綽約的大男兒了,來了就別客氣,當自己家,裏麵坐。”


    小小少年郎卻已隱有風姿的侯瑾正俯首道,“滄伯父客氣了,今是您的大喜之日,我們是客,您才是主,小侄與家父帶了一點薄禮,還望勿嫌……”


    滄瀾大手揮揮道,“客氣,客氣,別站著了,裏邊請!”


    一銅色肌膚,身板健碩,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藍眼異瞳的擎夜靠坐於酒桌上,百無聊賴……“哈……好無聊!”


    滄瀾風風火火大步跨近他,悉聲叮囑他道,


    “夜兒,上居高座皆是九天有頭有臉高居者世家,你莫要失了禮節,趕緊上前拜會!”


    擎夜打著哈欠道,“不去,成親是老爹你,又不是我,我才不去湊這熱鬧!”


    滄瀾喝斥他道,“不知禮數,你讓我以後如何安心的將西海避城的家主之位交付於你手上。”


    “您與那般若穀的狐狸精好上了,不是還白撈了一個好兒子嘛?你把家主之位傳給他,不是正合你們夫妻二人的心意,又何必多慮我這多餘局外人!”


    “你在胡說些什麽,與般若穀聯姻是時勢所趨,這九天風雲變幻莫測,我們避水城島民就居少數,能在九天占得一席之地,位居四族,並不代表著以後不會變,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讓我一而三再而三強調這些耳熟能詳的事情!趕緊去!”


    擎夜不情不願的起了身,近仆啊諾跟在他身後。


    突然於一食桌前,擎夜滯住了腳步,邊角一隱蔽處,一身青衣飄飄,灰色異瞳,獨自一人飲嘬的少年公子引起了擎夜注意。


    啊諾跟在他身側問道,“少主,你在看什麽?”


    “那個長得很白淨的小鬼是誰家的公子?”


    “少主待我查一下,”


    啊諾手指點舌蘸著口水翻閱著賓客譜,一排排的尋,而擎夜也未等他查到,就徑直的朝著青雉走去。


    “喂,你叫什麽名字?”


    一聲幹硬的聲音冷不防飄入青雉耳中,青雉聞聲,抬目看了他一眼,甚是冷漠的灰色異瞳透著絲絲冰寒仿佛在說“滾!”


    而擎夜是誰,西海避水城出了名紈絝子弟,閱人無數,一但被他盯上,無論男女,他勢必要啃一口,嚐一下鮮勁才會放過人家,本就打算奉父命隨意應付一下,走個過場,在尋機會開溜的擎夜,豈料這酒未過三巡,獨坐一隅角喝悶酒長得甚是與眾不同的青雉闖入他的眼簾,他坐在嘈雜的宴席上,一副刻意格格不入的模樣,在傍人看來甚是孤傲,也無人敢樾前攀談,而於擎夜眼中卻是別有一番我見猶愛的味道。單是匆匆一瞥就已經讓他挪不開眼了,白透的肌膚,清冷的皮相,絕佳的腰線,還有少有冷淡灰瞳孔。遊叢花間的他抱過絕色美人也不在少數,但像眼前這般不惹凡塵氣質還真是極少見,擎夜不得不承認他的心中湧動著一股壞心思,亦如眼前微醺的俏兒郎,往樽中多倒出的酒一般,溢不可收。


    他嘴角一歪笑道,“我偏不!”


    “瘋子,別跟著我!”


    “這大路朝天開,誰都可以走,憑什麽說我是跟著你。”


    “喂,你叫什麽名字?”


    “問別人名字之前,不是要先報上自己的名號嘛,沒禮數的家夥!”


    “哈哈哈,你可真有趣,看起來明明歲數比我小很多,說話怎麽那麽老氣橫秋,跟我爹似的。”


    “我不可不敢有你那麽大的兒子。”


    “你要去哪?帶我一塊唄!”


    “我要出恭,你也要一塊嘛!”


    “哈哈哈,既然你都邀我了,我當然樂意了!”


    “有病!”


    青雉,走了許久,也尋無果,擎夜看著他憋紅的小臉,打趣道,“你到底識不識路?走了那麽久連個茅房都沒找到 ,你要是實在憋不住了,進珊瑚石裏解決一下,不就好了!”


    “豈可,隨地小解有辱斯文!”


    擎夜大笑道,“哈哈哈,什麽啊,你們地上人規矩怎麽那麽多!”


    “地上人?何意?”


    擎夜看他終於肯停了下來,上前騷首弄姿道,“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就告訴你“地上人”是什麽,怎樣?”


    青雉警惕性的皺了皺眉頭,猶豫再三,不太樂意道, “青雉。”


    擎夜嘴角勾了勾,帶著一絲玩味笑意道, “青雉,你的名字可真好聽,我叫擎夜,今宵夜短,我們也算認識了,你可別忘了我。”


    青雉依舊蹙緊了眉,執意的問道,““地上人”為何意?”


    “地上人?哈哈哈哈,你還想知道啊,你往身後看,那就是你要尋的地上人。”


    青雉也沒多想,順著他指引的方向聽去去,他的身後是酒宴所在地,那裏華笙歌燕舞,熱鬧無比,那有什麽“地上人”而此刻他耳邊唿過一口熱氣,他下意識迴目轉頭,擎夜探過來的唇正正的貼在他的臉頰上。


    青雉舜的耳麵通紅,惱羞的推開擎夜,拚命的擦著被輕薄的臉頰,喝道,“無恥之徒,你怎敢……”


    擎夜非但不知恥反而更得意道,“反應那麽大,看來你還真如你的名字一般是個青澀的雉啊!”


    青雉更是怒不可遏道,“你不肯告知就算了,為何要如此這般戲弄人!”


    擎夜戲謔他道,“戲弄!你說對了,我從看你第一眼開始,就想戲弄你!”


    青雉憤恨道,“世有一言,士可殺不可辱,你若再欺我軟性,就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哦!怎麽個不客氣法,難不成你想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那你還等什麽,還不敢快對我動手動腳!”


    青雉即使惱怒心頭也不想作理於他,無故惹出事非,甩下一句話,


    “無恥狂徒!”


    轉身就要離開,而擎夜豈肯善罷甘休,直接上前攔住他的路,抓過他的手風流本性不忘調戲青雉,摸過他的手背道,“你的皮膚可真滑!”


    自正身清的青雉就算脾氣再軟也容不得他這般謔弄,朝著擎夜就拍去一掌,而擎夜早有防備,一掌格擋輕鬆接之,他嘴角歪笑道,“方才你罵我無恥狂徒,我就按你說的做了,怎的,你又不喜歡了!”


    青雉牙牙切齒道,“你……”


    “難不成是不夠無恥!”說罷,擎夜加大了手勁,青雉不敵,被擎夜一把反手擒腕,給摁在了地上,擎夜更是變本加厲的一屁股坐在他身上,本就是單純鬧著玩兒,也沒想真對他幹什麽,可從未受過此奇恥大辱的青雉,被氣得渾身顫抖,可自己力不敵,他又怨得誰,年少的他眼淚也不爭氣的流了下來,擎夜見他這般模樣,心髒也跟猛然一顫……


    笠日,家宴之上。


    夜兒,還不趕快與你二娘敬茶。


    擎夜卻始終把玩著手中金樽杯,冷言冷語道, “我娘親早在十八年前就埋在幽海之冥的裏那一片海地林,不知般若穀穀主您是從那一片海墳裏飄出來,我這茶您喝得慣嗎,還是給您換成別的!”


    “啪!”滄瀾一掌重重拍在桌上 ,喝道,


    “放肆!你這不肖子,一大清早,說什麽鬼話,”


    “夫君,息怒,夜兒尚小,定是念母心切才會這般,同為人母,我也深知其意之重,無須勉強!”


    而此時,門外匆匆腳步聲傳來,一抹青衣臨拜於正座,


    青雉俯首道,“娘親,父君早安!”


    嵐溪若眉頭掃過一絲不高興道,“你為何這般晚來,我昨日就叮囑於你,晨庭莫要失了禮數,你怎忘了!”


    “兒知錯了,請娘親父君責罰!”


    “唉!無礙,雉兒有眼疾,也還尚在少年,昨夜我又拉著他進了宴席,飲了小酒,這般才會忘了時辰,喜不累罪 ,你就莫要怪他了。”


    嵐溪若臉犯紅霜唯首道,“夫君,說得是,雉兒!”


    嵐溪若一個眼神示意,一婢女低著頭端上一盞茶,放在青雉的手中,青雉接好婢女端上來的茶,奉上,朝著滄瀾跪膝行安禮,滄瀾甚是喜悅撫須接過由婢女從青雉手上遞過的茶,喝了一口,道,“我兒快快請起,今後都是一家人了,不必拘謹,不必拘謹。”


    “是父君。”


    婢女此時又端上兩杯柏酒放在青雉的手中,青雉接好,轉身,在婢女的攙扶下對著坐席於自己左側的從一開始就目不離他身的擎夜,青雉的灰瞳對視上他的冷光粼粼淡藍色眼眸俯首道,“柏乃歲寒之友,喝過這杯柏酒,你我今後便是禍難與共手足兄弟,在此,青雉敬您一杯,兄長!”


    一聲兄長無比嘲諷刺耳,擎夜坐在原地看似不為所動,但從青雉入門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神就緊緊的貼在青雉的身上,手中的金樽杯早以被他捏變了形,酒灑在桌上,而他身後的侍從卻無一人敢上前替換。


    這家夥原來是個瞎子!那昨晚……是瞎子倒好,至少以後可以置之不理!


    氣氛冷凝的可怕,正座上的滄瀾肅目以對,朝著著擎夜喝道,“夜兒!”


    自昨夜與眼前人打了一架之後,雖然看不見,但一向憑靈識辯人的青雉還是大致猜出了,眼前人就是娘親口中所說的兄長西海避城的少主——擎夜了,素聞這少主脾性古怪,桀驁不羈,所以青雉也早以料想他會這般刻意待薄自己,所以青雉也沒指望他會作何迴應,隻道這是娘親的要求,即使違背自己意願,他也會毫無怨言照做不誤。


    酒剛觸唇,還未來得及飲下,就被突然站起來的擎夜一手奪過,一口飲下。喝完,不忘挑釁於青雉道,“你以為我不敢嗎?青雉賢弟!”


    青雉以靈識瞟了一眼正座上的自己娘親,胸間湧動著一股少年人的倔氣也不甘示弱般,拿起另外一杯酒道,“兄長既然先幹為敬了,弟弟我豈能落於人後。”


    說罷,也一口飲下,柏酒是避水城的名產,又名為結義酒,與尋常酒不一般尤其烈口辛辣,縱使酒量不錯的青雉,這意氣用事的一口豪飲,還是被嗆著了,但礙於情麵,他又唯獨不甘表現於擎夜眼前,咬著唇,強憋著,發紅的眼眶濕氣氤氳。


    而看在眼裏的擎夜胸中那股悶到極致的憤慨卻因這一副有趣的表情而突的煙消雲散了,與宴中那晚一般令他久久難忘。


    擎夜性情反複無常又精於挑釁,而他青雉脾性溫和但也倔強,每每擎夜故意找茬,青雉也多數都以以置之不理為應對,但擎夜過於頑劣忍無可忍之時,二人也不禁會大打動手,鬧得府苑上下雞飛狗跳!


    恍惚一年期間,雙方也幾乎占據彼此的日常。不知不覺,也心係牽絆彼此。


    “小瞎子,你要去哪啊?”


    擎夜伸手攔住正要出門的青雉,青雉推開他的手,一臉冷漠道,“有病!”


    而擎夜依舊不依不饒拽住他道, “我有病,而你不正好是般若穀的大夫嗎!幫我看看!”


    青雉欲抽開手,卻被擎夜更加用力的給拉迴了屋裏,


    “放開!”


    擎夜挑釁道, “我憑自己本事抓的,想放就放,不想就不放,你若不願,你自己掙開!”


    在他身上吃過一次又一次虧的青雉,知道於力氣上他絕對敵不過眼前這個蠻人,但他也不是好欺負的,青雉道,“我般若穀除了救死扶傷外,還善用毒,你想試一下嘛!”


    擎夜嘴角上挑道,“原來你被逼急了,還是願意和我說話的。”


    青雉實在不想再在他身上浪費時間,道,“你既以得償所願,還不放開!”


    “你告訴我,你現在要去哪,我就放開你。”


    青雉現在一身羅幾錦衣,錦繡羅紋,海島風濃鬱,加之他本就皮相出眾,擎夜一向不喜西海避水城這花裏胡哨的著衣,但加於他身卻別有一番韻風,甚是賞心悅目,同時擎夜也猜測他定是要外出。


    “與你無關!”


    “怎就與我無關了,我老爹讓我跟著你學那“地上人”的麻煩的禮學四書,可你竟然想提前開溜!”


    青雉一聽他說這話就更氣了,“你若真心想學,就不會每每這般時辰才來了,何必於你我都心知肚明的情況下,自欺欺人!”


    “我不管,今我有興致就非要學,你若將我撇下,我就去跟你娘告狀。”


    “你……”


    看擎夜還真是會做出那種幼稚行為的人,青雉恨恨的咬了咬牙,妥協的轉身迴了屋裏,擎夜得意跟在其後,一年之間相處,雖於這多出來美人弟弟,擎夜甚是不滿和抵觸,可這弟弟真的是太好懂了,每次都以“告狀”為名,他都能被拿捏得死死的,氣急敗壞可又無可奈何的表情,深得擎夜欲作弄他的心!


    倆人並排坐在矮腳案桌前,青雉甚是無奈悔恨,早知此人是這種德行,自己就不應該貿然答應了滄瀾,作眼前人的陪讀,以至於受製於他的任性妄為,恣意胡來。


    避水城府是避水島獨門霸戶,祖上幾百年都居海島,至擎夜這一代家底蘊厚不說,海業軍司霸斂四海,權威鶴戾九天,而這權束皆統歸於城主,自是與尋常百姓家聚堂而習不一樣,這裏的書傅都是九天德高望重追著入府的俸為客尊的佼佼者,而得以作為關門學生習下授業,是多少人夢寐以求之事,而每每習堂也都能青雉獲益匪淺,感激橫於心,當然也有從小榮華富貴,紈絝奢靡,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


    “多謝夫子的敦敦教悔,學生青雉受益良多。”


    課習結束後,青雉以禮拜謝胡子已經花白的老書傅,反觀不作動作甚至嗤之以鼻的擎夜,頗為欣慰書傅麵上表情欣然大變,雖表麵風光入苑府為客尊,但食君祿當為臣下死,一直有所領教擎夜紈劣而苦不堪言的老書傅,是生怕得罪了這小霸王而丟了這好洽的飯碗!而擎夜感知青雉在瞪自己,便道,“你看我作甚?你受益良多,你謝你的,我一竅不通,就不責怪老先生了。”


    青雉皺了皺眉頭,一傍察言觀色的老書傅見狀,生恐二人又就此而大打出手,連趕忙合氣道,“是我之過,少主不懂,我反思,我改學!”


    青雉生氣道,“你既然無心向學,我又何必浪費這時日與你作陪讀,我會與父君做解,有心無力,今後也不會再管你,爛泥終是扶不上牆,何苦為難罔良人。”


    擎夜依舊不以為意百無聊賴掏了掏耳朵道,“你罵我,就不能挑我能聽懂的!”


    一傍的老書傅見狀,合事佬心性插嘴曲解道,“二少主沒罵您,隻道您心性散漫,他不想再為難自己罷了!”


    “心性散漫!”


    察覺自己說錯話的老書傅,肩膀跟著抖了三抖,而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裏的擎夜,站了起來,刻意的矮下身段與青雉平視道,“我心性散漫也是真性情,那裏像你整日戴著一副為人率表的麵具,活著不能自己,有意思嗎!”


    “有沒有意思,自是憑己心而論,他人想法勿須強同,嘴強佞論,立於人唇舌,附庸從流,才歎可悲!”


    老書傅雙眼一亮,欣慰的撫了撫花白的胡須,內心讚歎,孺子可教也!可教也!


    擎夜蹙眉興味索然道,“中庸之論,執耳能詳,還以為你有所不同,果真是個無趣之人!”


    在傍聽的老書傅,驚歎於擎夜之話,呦嗬!老夫教了你十載有餘,不知你還能知中庸之論……


    “你知道何為中庸之論嗎?”


    青雉毫不留情麵嘲諷他道,老書傅更是緊張心都要跳出來了,而擎夜再一次一反常態道,“你就這麽好奇本少知無所知嗎?那你親自來了解一番,如何!”


    擎夜捏上了青雉的手腕,餘光凜冽瞥了一眼在傍的老書傅,老書傅自是識趣的夾書默默的退了出去,因為他也知道二人打嘴仗其後必有一戰,所以為了不殃及他這無辜老池魚,還是乖乖聽話為好。


    門外,果斷傳來了二人掐架的砸撞聲,老書傅加快了腳步,自我暗示道,老夫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


    “放開!”


    “不放!”


    青雉麵露悲憫道,“擎夜……,還我!”


    擎夜壞笑道,“我偏不,一個破珠子罷了,你寶貝的跟什麽似的,有什麽來頭啊?你若肯告訴我,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青雉咬了咬下唇,也未容他把話說完,就朝著他率先撲了上去,而擎夜完全沒料想到一向端得比誰得正青雉竟會作這種偷襲之事,青雉壓在他身上,不作防的擎夜徑直的就往後倒,眼看青雉的手就要夠得到那珠子,擎夜眉頭微微一皺,隨即率先鬆開手,那珠子便被甩了出去,本就有裂縫明珠“啪嚓”的一聲,裂成了兩半。


    “擎夜!”


    “至於嗎?為了一破珠子,三天都沒搭理我!”


    擎夜煩悶的於湖畔上涼亭喂魚,像尋常人一把魚幹灑下去,那湖裏錦鯉必是蜂擁而至,群魚相爭,而擎夜喂魚,湖裏的魚仿佛都躲著他似的,有寂無聲,就連湖水都不犯漣漪!而他卻習以為常,而究其因並不是他身上戾氣重,而是他身上有蛟人的血係,天生氣煞可退魚獸,無一敢逞前威風!而他自己卻渾然不知,隻道自己不招小物喜歡罷了,無聊至極,他幹脆直接把魚食罐也一並扔湖裏了。


    他朝身後厲吼一聲,


    “啊諾!”


    “少主,奴在呢!”


    “叫你去打聽的事,有眉目嗎?”


    啊諾麵露犯難猶豫了一下,他道, “少主,指的是那一件?”


    擎夜勾過他的肩,假意勒他脖頸道,“你說那一件啊!”


    啊諾討饒道, “少主,奴錯了,您是要打聽二少主最近動向?”


    擎夜加重了力道,啊諾連忙道,“二少主近來是有與府中下人打聽過島上避水珠的產成地——蛟淵所在處!”


    擎夜鬆開他道,“蛟淵?那地方鱗怪時有出沒,異常兇險,那怕是老道的采珠漁人都會等立冬封穀的時辰才會去,他打聽那地方做甚?”


    啊諾道,“些許,是您把他避水珠掰成兩瓣了,他想換個新的。”


    擎夜道,“屁話,我問的是之前的,不是那之後的!”


    啊諾道,“這奴就不知了,不過今一大清早二少主就已經出府去了……”


    擎夜現在直想掐死他,讓他留意青雉最近動向,他竟敢往遠的扯,頓時神情憤穆打斷他的話道,“他一個瞎子!他一個人嗎?”


    啊諾道,“二少主素來獨來獨往,您是知道的啊……”


    擎夜也未等他道完,一個箭步衝了出門,啊諾追跑了上去,也沒跟上,在後麵扯著嗓子喊,


    “少主,少主,您去哪裏啊?”


    “啊諾,你坐在大門口作甚?”


    擎夜前腳剛走,青雉的聲音就從城門的石雕像後傳來,啊諾驚的迴頭,青雉朝他慢慢走來,啊諾咽了咽口水指著他走來的方向,不確定的問道,“二少主,您這是要外出嗎?”


    青雉道,“嗯,去鴛鴦閣取點東西!”


    啊諾道,“鴛鴦閣,那不是首飾鋪子嘛?”


    青雉點了點頭。


    啊諾一頭黑線,不忘俯首道,“您一個人,要不要我跟著您一道,避水城的街苑,奴熟的很!”


    青雉謝絕他的好意道,“不用了,早上玲瓏就有帶我去過一趟,我已經記下路線了,我自己去便可!”


    啊諾也不好說什麽,隻好俯首目送著青雉道,“那您慢走!”


    青雉走後,啊諾表情崩潰於原地撞牆道,“完蛋了,少主迴來了後,肯定會宰了我!”


    天幕漸暗,青雉靜坐於茶室飲茶,嫋嫋檀香沁人心脾,茶香四溢,嘬一口,潤喉迴甘,好不愜意!而擎夜也會每每出現嘲諷一番他這小老頭一般修身愛好,令他興致全無!但今日避水府卻出奇的清靜,反倒令青雉若有所失般的不自在!


    “二少主!”


    啊諾急衝衝的跑了進來,青雉聞聲探看向一臉魂不附體跪在地上的啊諾道,“何事,令你如此慌張?”


    啊諾帶著哭腔道,“二少主,那個……少主他久久不見迴府,奴擔心他怕不是出事了,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哇……該怎麽辦!這避水府中他最喜你了,您替奴想想辦法吧!”


    於啊諾前言不搭後語的語無倫次嚎啕,青雉聽著,“……”


    “啊諾,我想你誤解了什麽,這避水府中,你們少主恐怕是最厭我的!”


    “二少主,這個時候您就別計較他的幼稚了,夫人仙香隕後,城主也少留府中,少主野管了,從小就不喜留露真性情又要強的很,奴自小就跟著他,打心裏都清楚,他若厭一人絕不會給那人半分眼,又怎會整日裏粘著纏著一個人,定是心喜才會這般做,他掰碎了您的避水珠,就一直心念愧疚,聽聞兇險異常蛟淵產明珠,他二話不說就去蛟淵給您尋珠去了,到這般時辰都不見迴府,恐兇多吉少啊!城主與夫人又去了蓬山,奴真的不知該怎麽辦了,二少主,奴求求您了,您去尋一下少主吧!”


    青雉完全不相信道,“是他令你前來與我這般說的嘛!他又想耍什麽花招把戲!”


    啊諾呃然這二少主的心防如此之重,也難怪少主一直搞不定他,同時心道,雖然後半部分確實是自己撒謊了,但若說實話,少主一直令他暗中觀察二少主一舉一動,恐怕二少主餑怒更不願幫這個忙了。


    啊諾嚎啕道,“奴長那麽大從未撒過謊,二少主您怎麽就不信我呢!少主若再不迴來,奴……奴也不活了!”


    青雉被他吵得有些煩了,放下手中茶盞,“……”


    “再等等吧,些許時辰,他就自行迴來了也不一定!”


    而日漸夜深,擎夜也不見歸還,啊諾急得直跺腳。


    青雉也隱隱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以青雉這一年的時間裏對他的了解,擎夜再怎麽頑劣貪歡,但從來都不會夜不歸,難不成他是真的出了什麽事?


    最終,青雉也坐不住了,發號道,


    “啊諾,去把夜侍將請來,你也去準備一番,令人多帶些火把,我們出門。”


    啊諾領命道,“是!”


    蛟淵位於避水島北側浮島方位,與沉島的海地景觀相反,浮島由懸崖峭壁磷石堆積為陸,高崖下淺海那裏藻浮聚遊生,潮汐經年泛藍熒,還素有——藍淚灣之稱。


    而這看似平靜美麗之地,卻危機四伏,越往海灣深處走,光景突變,磷石高聳入雲崎嶇橫生,霧霾繞半空,遮天蔽日,陰風習習,頓時讓人渾身的毛孔都感覺唿吸困難般,百般抗拒前進,而這種陰幽劣境卻洽是海獸水怪蟄伏的最佳休憩之地,海獸水怪在此地求偶交合繁衍下一代,在立冬雨季後再返迴深海,而它們從深海帶上岸來的鑄巢保濕物——避水珠就會被遺留於此地,有經驗的老道采珠漁人會據天時而擇封穀時期進入蛟淵采收避水珠,但也時有意外,如果碰上還尚未離去的海獸,運氣好的話卸磨殺驢滿載而歸,運氣不好則會淪為海獸口下冬糧,采珠的不易也是避水珠天價珍稀的由來。


    而現在正是春分,海獸水怪求偶交合的時節,換言之,是海獸水怪們紛紛聚集的時節,領頭人為尹侍將,避水島避水城內手段最老道老辣水手,在未當擔避水府侍將之前,他也曾是采珠漁人出身,府內首口相傳他曾對戰手刃過黃髫孩童一般粗壯磐山海蚺,後被召入避水城中,幸得城主滄瀾賞識,點拔為夜侍將領。


    初步踏入這蛟淵穀便有一股濃鬱魚腥鋪子的味道,濕鏽鹹腥灌鼻蝕心,眾人紛紛掩口鼻,青雉素愛潔,不禁眉頭緊皺,尹侍將見狀迴身於青雉俯首道, “二少主,蛟淵兇獸異多,十分兇險,此去兇多吉少,您眼睛不便,與啊諾不需再深入冒險,在此靜侯我等消息,我等尋到少主立即返迴!”


    青雉擺擺手道,“不了,與其待在這腥臭之地等你,還不如進去 ,多點人手,快點找到他早點迴府。”


    “可是……”


    青雉在啊諾攙扶下,打斷尹侍將的顧慮道,“我知你心中好意,可般若穀的人可不是蜜罐裏泡的嬌娃娃,所以你不必擔心我,你隻道引路,無須分心顧暇於我。”


    尹侍將不可置否,青雉外表文儒,白白嫩嫩的,而且還是瞎子,在他們一群黑皮海島糙漢子當中尤其顯得弱不禁風,所以於尹侍將而言這種兇險蠻地,他就是個累贅拖後腿的,可道食君之祿,當為臣死,他是主,我為仆,當然不能當麵點破,尹侍將猶言在喉道,“這……”


    青雉又道, “我與管家交咐過了,即然是我提議要來,即使出了什麽意外,啊娘也不會問責於你們!”


    尹侍將無奈,俯首領令道,“是!”


    一行人舉著火把,深入蛟淵腹地,而這越深入,腥膻味越濃。


    “等等!尹侍將。”


    一行提心吊膽的群人因著青雉的突然發聲,紛紛停下腳步,甚有人一臉輕視浮麵,無懼於色嘲諷青雉的怯腳打臉行徑,那麽快就改變主意了,吵著要迴去了!


    青雉道,“我記得你說過春分是海獸水怪們紛紛聚集上岸的時令,可現在夜華月色,正是吸天地之靈氣取日月之精華交合的好時節……”


    在傍因害怕而一直不敢吭聲啊諾,盯著青雉一本正經的說著交合的好時節的時候不禁笑出了聲,所有人也都不由自主看向他,雖然大家都有些尷尬,雖說海島民風也算是百家之中少數奔放的,但像青雉這般臉不紅心不臊甚至可以說是麵不改色把交合掛嘴邊的人,實在令人詫目!


    啊諾同時也有些許理解自家向來紈絝不為一朵花留戀的少主,為何執於此人了,能把醃臢之事說得如此刻板正嚴的人,誰又能不為所之動呢!在加上青雉姣好的麵皮尤添可愛!


    青雉不明自己說錯了何話,為何群人都一副古怪表情,而啊諾卻忍俊不禁,尹侍將倒還好,依舊一副嚴正不動的模樣。


    尹侍將道,“二少主,有何顧慮?”


    青雉道,“在這群獸聚合的時令裏,你們都沒察覺這蛟淵穀安靜得有些古怪嗎?”


    眾人皆麵色一沉,豈止是古怪,根本就是異常了,因為進入蛟淵而過於忐忑不安,以至於完全的忽略了蛟淵原本現狀,可以說島人皆知立冬封穀後的詳合平態下蛟淵,又因經年的墨守成規無人敢在百獸躁動的春分時令進入蛟淵,也自然無人知春分的蛟淵狀況,那怕是采珠人出身的尹侍將也不可避免的忽略了這一點。而青雉不一樣,因為他不是原住島人,所以他更能去權衡發現這一點。


    尹侍將臉色煞是鐵青,他拔出腰間的刀,對著身後群人警覺道,“二少主說的對,蛟淵有古怪,大家切不可掉以輕心。”


    刷拉刷拉——!,麵露膽懼的眾人也紛紛亮出了隨身武器,方才還在笑的啊諾更是害怕抖動著身軀躲在青雉的背後。


    尹侍將道,“少主,現下我們還要繼續深入嘛?”


    青雉道,“繼續深入,另外為了大家安危著想,這個是我般若穀“迷幻香”,有令人舜時失迷之功效,我加重了量,對付躥獸有緩急的作用,大家都拿著,以備不時之需。”


    說著,交由啊諾分發而下。


    “另外,我想請教一下夜侍衛。”


    尹侍將愣了愣,道,“少主,請說。”


    青雉道,“尹侍將,可知精米之味?”


    “啊?……這……”,尹侍將當場呆住了,這是什麽驚為天人問題啊!再一瞥周遭,大家都忙著分發“迷幻香”,無人留意他倆之間的談話,尹侍將老臉一紅,猶豫再三悄聲吞吐道,“沒………我不知道!少主問這作甚?”


    青雉嗅了嗅空氣道,“這空氣中腥膻味過於粘稠,而且太濃鬱了,單是普通的海獸海怪聚集一起,這是又是峽穀,海風一吹,照理來說,不應該是這個味,所以我懷疑,是血的味道,這裏發生過戰鬥,而且相當極及慘烈!”


    “少主說的是,我也想過,可這海獸海怪求偶期間難勉會有鬥爭現象,有血的味道不是很自然……”


    “不對!欲獸之爭不可能發多少生如此過激鬥爭,我擔心的是兄長有可能已遭遇不測,所以……大家還是小心為妙!”


    青雉說這話的時候,緊緊的攥著拳頭,嘴唇微微的抖動著,尹侍將也盡斂於眼裏,不禁有些詫異,府苑上下都傳言二人一直不和已久,看來也未必屬實,相反的,可能私下感情相篤的好都不一定!


    尹侍將俯首道,“是,少主,不過,您也不必過於擔慮,擎夜少主他自小就有著過人本事,對於危識感知十分敏銳,於他不利的境況下,我相信他斷然也不會以身犯險!”


    “嗯!”


    而避水城內,擎夜一身襤褸狼狽,聽到老管家說青雉和啊諾已經跟隨著夜侍衛去蛟淵尋自己之時,頓時驚愕。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從破地方脫身的!!”


    說完,轉身再一次急燎燎衝了出去。


    此時已經天露微白,旭日東升,暖陽揚灑一層金輝於避水城門前的乳白色石雕人身上,金光熠熠,肅目神威的極樂仙人,麵容尤添慈色,


    一夜曆險尋無果的青雉一幹人也皆麵色陰沉的拖著疲憊的身軀打道迴府。


    城門前,青雉的一隻腳剛踏入,擎夜中氣十足的聲音就率先灌入耳中,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從破地方脫身的!!”


    而後是管家急切的追來之聲,“少主,您要去哪?”


    同樣一身狼狽擎夜與青雉,站在庭院中直愣愣的看著對方。


    啊諾更是喜極而泣道,“少主!”


    無視啊諾的涕泗橫流,擎夜青雉皆麵露慍怒同時大聲質問對方道,


    “你到底去哪了?”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的有多辛苦!”


    “你知不知道我們找你找的有多辛苦!”


    ~這該死默契!啊諾和一傍厲目的群人皆歎然。


    也不顧上他們異樣的目光,擎夜上前幾步,一把抓上青雉的手腕,拉著他往東居方向走去。


    察覺氛圍有些怪異,啊諾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追上去,四顧茫然……


    一路拖拽,也不知是不是疲憊的原因,青雉也一反常態不做反抗,擎夜一腳踹開東居的大門,將青雉摁坐於蒲坐上,沉默許久,擎夜態度十分強硬的命令青雉道,“你把眼睛閉上!”


    青雉不明所以,不知他又要耍什麽把戲,作弄於他,果斷拒絕道,“我本就瞎,你有什麽我見不得的,我也看不見,閉眼又是何故,你有事就說,我沒空陪你玩!”


    擎夜厲辭解釋道,“小心眼,把人想成了什麽了,至於那麽警惕嘛!”


    青雉沒好氣道,“你我心知肚明,難不成還要細數你這一年裏作弄於我的光輝戰績嘛!”


    擎夜不可置否,妥協道,“……,不閉也行,你等我一會兒。”


    說完,擎夜轉過身去背對著青雉,須兒,他迴過身,背手於後,忸怩好一陳,手捧一顆巴掌大熒熒發著藍光的避水珠於青雉眼前,拉過他的手放在避水珠上,青雉摸著光滑的珠子,砸舌道,“好大!”


    擎夜單指抹過鼻底,神氣道,“喜歡吧!送你!”


    青雉摸著超大的避水珠有些心生感動道,“你獨身一人去蛟淵就是為了采珠於我!”


    擎夜當即否認道,“當然不是!”


    青雉略有所失,“……”


    “也是,以你的性子我料想也不是會心生愧疚之人。”


    擎夜莫名其妙,他道, “愧疚?我為什麽要愧疚?”


    青雉有些生氣道,“你為什麽不愧疚,明明做錯了事於我。”


    擎夜有些明白了,他道,“啊!你是指弄壞你珠子的事,這都過多久了,你怎還記著,更何況明明是你非要搶,才造成那般局麵的,難道你就沒錯!”


    青雉更氣了,“你若不是擅自從我這拿走,我又怎會去搶!你到還有理了!”


    “不就一破珠子嘛?你犯得著生那麽大氣嘛!”


    “那明珠是我生父離家後唯一留給我信物,不是什麽破珠子,你嘴巴給我放幹淨點!”


    青雉眼周發紅的厲害,仿佛下一刻就要哭了,他素來這般,一生氣,眼眶就不知覺潮紅,即便現在已經及並弱冠年紀了,還改不了這毛病,感覺有些丟臉的他連忙扭過頭,不想讓擎夜發現,可眼裏素來隻有他一人的擎夜豈會不發現,看青雉刻意躲閃的別過臉,擎夜也沒脾氣了,一屁股擠坐在他身側,把避水珠往他懷裏一塞,一臉討好道,


    “幹嘛那麽小心眼,這個可是爬懸崖峭壁才撈上來的,雖不比你那明珠好,但也是我的一片心意,算抵過了,怎樣!”


    因為擎夜挨著他極近,鼻息間熱氣無意噴在他臉上,令青雉十分不自在,耳廓舜間發紅,而擎夜眼神也撲捉到了他白雪脖頸灩開的緋色,他咽了咽口水,胸腔徒然升起一股躁火,而同時也感知到擎夜熾熱的氣息,青雉抱著避水珠突然站了起來,語氣絮亂道,“夜……深了……我迴去了……”


    擎夜愣了愣,遲鈍反應道,“哦!我送你迴去。”


    青雉決絕拒絕道,“別跟來!”


    擎夜悻悻道,“哦!”


    將房門緊閉,青雉靠於門上抱著避水珠,慢慢滑落下身體,最後坐在了地上,他雙頰通紅如六月暈花,空靈的灰瞳眺望窗扉的旭陽,彼時的他滿腦子都在想像著擎夜的樣子,鬧哄哄心也跟著狂跳不以,他抬手掩麵道,


    “我定是太累了,才會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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