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思想,好像在不知不覺的紮根,等待破土。


    “媽,我哥就這脾氣,說話不經大腦,你別生我們氣了,我們知道錯了。


    媽你吃毛肚。”說著給洪秀秀夾了一筷子。


    洪秀秀看了他一眼。


    她這兩個孩子,雖然是雙胞胎,雖然兩個人上學的時候成績差不多。


    但是小兒子的心眼比大兒子多多了。


    大兒子問出的那些話,他或許也這麽想,但是他不會說,同時周平說了,周安還會根據她的態度,調整自己的態度。


    上輩子她重男輕女。


    但就兩個兒子而言,她都是偏心的。


    偏心嘴巴更甜,更會來事的周安。


    她有意識到這些問題,意識到了之後,努力的彌補,調整,刻意的想去做些什麽改變,努力的平衡。


    但是三個孩子的關係還是被她弄的一團糟。


    三個人都覺得她偏心其他人。


    上輩子晚年的時候三個孩子對她也有怨言覺得她不公平。


    她公平嗎?


    為什麽得公平!


    不公平就不公平。


    偏心就偏心。


    她又不是秤,必須得公平公正,她是人。


    誰讓她心情好,誰不給她找氣生,讓她心情愉悅她就喜歡誰,對誰好。


    就自私點自私到底。


    不被這些負麵情緒所擾,她大口吃起火鍋來。


    吃的差不多,周安沒忍住,還是問出了自己的疑問,“媽,你最近在忙什麽?”


    “你是受什麽刺激,或者啟發了嗎?感覺你最近的變化特別大。”周安試探的問。


    “還有你剛剛的話...


    怎麽會突然這樣想,是遇到什麽事了嗎?”


    “你爸去世對我的刺激還不大嗎?至於啟發..”洪秀秀想起自己看到那本書,裏麵的一個段落。


    人們將女人關閉在廚房裏或者閨房內,卻驚奇於她的視野有限;人們折斷了她的翅膀,卻哀歎她不會飛翔。但願人們給她開放未來,她就再也不會被迫待在目前。——西蒙·波伏娃《第二性》


    她把這句話代入到自己身上,“因為我發現了比做你們媽更有趣的事情就做洪秀秀,做我自己。


    也發現了比廚房,店裏重複工作,家裏不斷變髒,又變幹淨,更有趣的事情。”


    “之前的我活的太過一成不變,循規蹈矩,你們就當我開始像你們之前青春期叛逆一樣,開始中年叛逆吧。”


    中年叛逆嗎?


    周安不解。


    都中年了,為什麽還要叛逆。


    叛逆一般不都是青少年的標簽嗎。


    他搞不懂。


    周妍卻很能理解自己母親。


    她也覺得自己媽變化很大,但是這些變化在她看來也並不是壞事。


    她媽媽剛剛一長串控訴,發泄的話。


    她聽了震撼,然後感覺真好。


    她感覺她媽媽能那麽想真好。


    幾人一時陷入沉默。


    “好了吃飯吧。


    吃完飯,該幹什麽幹什麽。”洪秀秀打破沉默,招唿他們吃飯。


    “對了,我明天搬家,老房子裏還有你們要的東西嗎?沒有我就都清理掉了。”周妍開口問。


    周安立馬說:“姐,我等下跟你一起迴去看看。”


    “我要的東西都帶走了。”洪秀秀說。


    “媽,我今晚就不迴宿舍了,明天周六,你新房子我還沒去過,有我們房間嗎?我把東西搬迴家。”周安試探的問。


    “你不迴學校就在老房子湊合一晚。


    我房子沒有預留你和你哥的房間。


    迴頭放寒假了,你姐那個房子有個小房間,收拾出來你們兩個湊合湊合。


    或者去你爺爺奶奶家,他們那邊有空房間。”


    “媽,我們之前不應該聽小姑還有爺爺奶奶的,讓你賣鋪子,我們都知道自己做錯了,還在生氣,真的以後都不要我們了嗎?”


    “再怎麽樣說,我們是親人啊,我們是你生的啊...”周安說著哭了起來。


    周妍趕緊抽紙給他。


    20歲的小兒子和記憶中已經中年的小兒子臉重合。


    他們是一個人,卻又不是。


    或許她不應該用上輩子的記憶,來計較二十多歲的他們。


    但是想讓她再像上輩子那樣沒有任何隔閡的愛他們,對他們好,她又做不到。


    她很矛盾,很割裂。


    所以她把他們從她身邊先趕走,因為解決,處理的方案,她不知道,也沒能力處理。


    她清晰的感覺到,自己還不具備處理這段親子關係的能力。


    “我想自己獨處一段時間。


    迴頭等你們畢業了如果實在沒地方住,到時候再搬迴來吧。”洪秀秀找了個借口,等他們畢業,她現在住的房子都拆了。


    一些辦法,可能藏在未來裏。


    或許過段時間她就能找到答案了。


    “嗯...”周安剛剛真的很心慌,感覺家沒了。


    媽媽離他特別遠,以後沒家迴了。


    他一直以為他媽發火,生氣,之前打他們,都是一時的情緒波動。


    他今天覺得,他和哥哥如果再這樣讓她失望,可能會徹底失去母親。


    他哥能那麽理直氣壯的說這些話,也是覺得他媽會永遠包容他們。


    是不是父母對孩子的愛,也會消失,或者說也會變?


    周安依舊腦袋一團漿糊。


    “對了媽,另外兩個房子也租出去了,一套房租900,一套850。押一付三,一共七千塊錢,我是迴頭取現金給你,還是轉你支付寶。”周妍繼續開口問。


    “轉我支付寶,還要還房貸。”洪秀秀答。


    吃的差不多,洪秀秀擦了擦嘴,“我迴家了。”


    說著自己拿著自己東西離開了。


    至於他們,隨便他們等會去哪。


    走之前從櫃台把賬給結掉。


    洪秀秀騎著電瓶車,吹著有點涼的風在心裏想。


    下次出門還是開車吧。


    被認識的人看見就看見吧。


    管太多,考慮太多委屈的隻有自己。


    而周安和周妍帶著心心迴老房子。


    周安打算和大姐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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