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羅不棄說的話,風隨雲眉角一凜,迴想剛才孤辰的動作。驚愕之餘,他竟立即掣出長劍來,而就在這時,就見風無忌站在他的麵前,道:“你要做什麽?”


    “二哥,你沒看到麽,那個小子,竟會秋蟬九變的功夫。”風隨雲說道。


    “我早就知道了。把你的劍收起來。”風無忌嚴厲的說道,若是別人,風隨雲估計一劍就砍過去了,他個性高傲,自是誰都不服的,惟獨對風無忌是畢恭畢敬,他看了風無忌半晌兒,最後無奈一歎,將長劍收起,但仍不忘道:“二哥,裘氏一族背離墨門,滅不足惜,養虎為患,便是貽害墨門。”


    “你且安坐!”風無忌讓風隨雲坐下。寂辛環和羅不棄互相看了看,這兩個人都很清楚,風無忌這麽做肯定是有原因的,所以他們兩個人,均是笑而不語。


    風無忌身形一閃,已經到了孤辰的麵前,對孤辰道:“你和他們說說你知道的事情。”風無忌讓孤辰說的,便是孤辰知道關於裘雲,以及裘氏一族枉死的事情。


    孤辰所講,字字清楚,風隨雲等三人,靜靜的聽著,初時不以為然,後麵越聽便越是驚愕。待得孤辰說完,羅不棄低頭不語,寂辛環亦然,他們都知道如果孤辰說的是真的,那問題就嚴重了,因為這有關墨門的傳承是否正統合法的問題。雖然他們都已經退隱,但是這個事情若是全部都翻出來的話,那他們都逃不了幹係。


    “隨雲,當年誅殺裘氏一族,乃是本門禦法所為,你便在其中,你可看到他們戴的墨門護腕了?”風無忌質問風隨雲道。風隨雲看著風無忌,半晌無語,最後才道:“天太黑,沒看清!”說完這話,頭便歪向一邊,不說話了。


    “你……”風無忌指向風隨雲,氣的手指都發抖。


    “師兄息怒,夜黑風高,看不清楚,也是理所當然。”羅不棄出來打圓場。


    “是啊,師兄,真的打起來,都是生死相搏,哪裏有功夫去認什麽護腕。”寂辛環亦在一旁附和道。


    風無忌想了想,道:“隨雲,當年是你和我說,有確切的消息證明裘氏一族有悖逆之心,我才下了格殺令,我有罪,罪當自戕以謝裘氏一族的冤魂,這自不用說。你……當年隻說有確切的消息,卻不肯說那消息究竟是何人告知於你,如今已經證實裘氏一族乃是枉死,你還不肯說麽?”


    聽到這樣的對話,孤辰心說,看來真的是別有隱情,因為在場的這四個人,武功都比自己高,沒必要演戲給自己看。


    風隨雲道:“當年我曾和二哥說過,二哥難道忘記了麽,那個告訴我秘密的人,曾讓我立下毒誓,斷不能泄露出他的身份來,二哥如今是想讓我背棄自己的誓言麽?”


    聽風隨雲說這樣話的出來,風無忌竟然也是無奈了,風隨雲的性子,他十分了解。若他不肯說,那便是怎麽問都沒用的。


    孤辰聽著這些話,心中將這些枝枝葉葉,都拚湊在一起,試圖找出突破點。而這時聽風無忌又問風隨雲道:“裘雲與我決鬥之前,就已經中了劇毒,但他自己並不知曉,此事是否和你有關。”


    一聽這話,風隨雲的火騰就冒了起來,用力一拍桌子,便聽得啪的一聲,桌子被他拍的粉碎,風隨雲站了起來,道:“二哥,你說我什麽,我都不惱,因為你是我二哥,也是墨門的前钜子,於公於私,我都該敬重你。就算你想要我的命,我都不會皺皺眉頭,可是……”風隨雲麵露無奈,道:“可是你說什麽都好,怎麽肯將那些下毒的下三濫的人和我相提並論!”墨門俠客,視榮譽勝過生命,尤其是風隨雲這樣的墨門禦法。真的便如他自己所說,說他是下毒的人,真的比殺了他,還讓他覺得恥辱。


    風隨雲想了想,又道:“我當年的確很希望二哥你贏,但也不至於做出如此齷齪的事情出來,就算我真的想幫你,恐怕也是在那裘雲來的半路上,把他砍死也就是了。何必下毒?二哥你要是說當初誅殺裘氏一族的時候,我到底看沒看到那鐵護腕,沒錯,我當時的確看到了。可是已經晚了,當時裘氏一族已經死了一半的人,兩麵殺紅了眼,即便我不殺人,對方也要殺我,我能怎麽辦?我該怎麽辦?”風隨雲的情緒已經十分激動。見他如此,羅不棄過來拉風隨雲坐下,而風無忌想了想,亦道:“四弟,是二哥的不是,二哥不該懷疑你的。可是……”風無忌麵露無奈之色。


    而一旁在聽的孤辰,卻似乎想起了什麽,忽然問風隨雲道:“隨雲前輩,請問……”孤辰話說到一半,卻被風隨雲打斷,道:“有什麽話就直說吧,無須藏著掖著!”孤辰聞言一笑,知道自己給風隨雲的印象極為不好,但他不以為意,心說現在風無忌還在這裏,是自己問風隨雲問題最好的時機,現在不問,以後再問恐怕就沒機會了。


    孤辰問道:“隨雲前輩,你說了,你不能泄露那個人的身份,但我有一個問題問你,那個人會不會如影隨形刀法。”


    一聽孤辰這話,風隨雲眉頭一皺,反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教過他如影隨形刀法?”風隨雲話一出口,立即知道自己失言,因為墨門規矩很嚴,隨便傳別人武功,是墨門的大忌。而果不其然,這話一出口,就見風無忌等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看他。


    孤辰的問話,其實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並沒有報太大的希望,可是卻沒想到,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孤辰立即追問道:“那個人是不是叫潭藏如?”風隨雲聞言,搖搖頭,道:“不是,我不能告訴你他的名字。”


    “嗯……”孤辰心說這個風隨雲太頑固了,可是他幾乎可以確定,當然告訴風隨雲假消息,就是裘氏一族悖逆墨門消息的那個人,多半就是潭藏如。


    “小兄弟為何會突然問起如影隨風刀法?”羅不棄彌勒佛一樣的笑問著,問話的同時,倒了一杯酒,遞到孤辰的麵前。此時,風無忌也看著孤辰,風無忌也想知道,孤辰之前一直不肯告訴自己的事情到底是什麽。孤辰想了想,心說既然這些人的嫌疑已經排除,說說也無妨了。孤辰便將裘霜還幸存的事情說了。這個消息一說出來,這些人又是大驚,因為當年傳說,裘霜很小的時候就死了,而聽孤辰所言,卻是合情合理的。而聽孤辰說到後麵,說到裘霜慘死在潭藏如的手下時,聞者亦是無不憤恨。而後又說潭藏如的刀招當中,有如影隨風刀法的痕跡。樁樁件件,說個明白。


    “等等,你如何知道那是如影隨風刀法?”寂辛環質疑孤辰道。孤辰側目道:“我之前也不知道的,但來天風草廬的時候,恰逢風前輩練刀,我偶然得見,這才知道。”


    “原來如此……”寂辛環恍然。孤辰將衣擺下的長刀抽了出來,便見寒光一閃,誅邪刀現世,孤辰對風無忌道:“風前輩可還認得此刀?”


    風無忌看了看那刀,道:“此刀莫非便是誅邪刀?”


    孤辰道:“是了!正是裘霜前輩,幫助我將此刀脫胎換骨,才有今日的模樣。”風無忌仔細看了看那刀,發現果然是誅邪刀,才知孤辰所言均是真話。而他也明白了孤辰的用意,便對風隨雲道:“隨雲你……”風無忌話沒說完,就見風隨雲一擺手,道:“二哥,你不用說了,我發的誓是絕對不能改的,但是我雖然說發誓不能泄露他的身份,但沒說不能殺他。”話說到這裏,風隨雲看向孤辰,道:“小兄弟,這件事情不用你管了,來日我若見了他時,便將他千刀萬剮了,替裘霜,把仇給報了。你放心就是,我風隨雲一言九鼎,說到便會做到,決不食言。”


    風隨雲不肯改變自己的初衷,而後的氣氛,便如此的僵著,直到最後眾人散去。眾人一一離去,羅不棄離開的時候,看看孤辰,似有深意一般道:“少年人前途不可限量。”而後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眾人皆已散去,而孤辰也準備離開了。但他還是十分的不甘心,可又無可奈何。而見孤辰想走了,風無忌卻挽留孤辰道:“你先別走,隨我來,我有話問你。”孤辰聽了這話,心說還能有什麽事情。他跟著風無忌,到了天風草廬後麵,比較空曠的地方。便見風無忌停住腳步,迴過頭,問孤辰道:“你是不是很想親手替裘霜報仇?”


    聽聞此問,孤辰不假思索,道:“那是自然。”


    風無忌聽了孤辰這話後,道:“那我再問你,你覺得以你的實力,是不是潭藏如的對手?”


    孤辰道:“自然不是,潭藏如遠勝於我,且我懷疑他有所保留。不過我相信我若日日精進,總有一天,可以將他打敗。”


    “日日精進……”風無忌歎息一聲後,轉過身去了,似是在思考,半晌之後,才轉過身來,道:“你覺得誰最熟悉裘雲。”


    孤辰沒想到風無忌會問這樣的話出來,孤辰心中隻道風無忌在想究竟是誰給裘雲下了毒的事情,孤辰便直接道:“誰最熟悉裘雲晚輩並不清楚,但晚輩認為,當年裘雲前輩中毒的事情,多半和那個潭藏如有關,因為從頭到尾,都是他在謀劃。”


    風無忌道:“其實潭藏如究竟是誰,雖然隨雲沒有說,但我心中早有計較。”


    “哦?”孤辰眉頭一凜,不知道風無忌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便聽風無忌道:“隨雲自由輕狂高傲,他眼中能容得下的人沒幾個,朋友也不多。若依你所說的潭藏如的話,恐怕人選隻有一個。”


    “那個人是誰?”孤辰問道。


    風無忌道:“現在即便告訴你,你也一樣敵他不過……其實最了解裘雲的人,不是裘霜,也不是潭藏如,而是我。”


    “什麽?”孤辰看著風無忌,不知道他要說什麽。


    風無忌道:“當年的裘氏一族與風氏一族,是墨門雙璧,都是墨門的中堅力量,而我和裘雲,在年少的時候,就有人說,未來的墨門,钜子必為我二人當中的一個,所以我和裘雲早就是對手了。他招數我十分的了解,我的招數他也清楚。所以裘雲的招數,在這個世上,不會有人比我更了解。你若願意的話,我可講我所知的裘雲所會的刀法,盡數傳授於你。”


    聽到風無忌這樣說法,孤辰自然是大喜過望,心說若風無忌肯傳自己武功,那是再好不過的了,可他心說自己和風無忌是有決鬥的約定的。便是要用裘氏一族的刀法,和風無忌大戰一場。想到這件事,孤辰眉頭一皺,想要說些什麽,便聽風無忌道:“我如此做,便是為了讓你掌握真正的裘氏一族的刀法,那樣我贏也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聽他這般說,孤辰心說他都如此說,我又有什麽好說的呢。立即道:“多謝前輩指點。”至此,孤辰再不相疑,心說風無忌果然不愧曾是墨門钜子,不是陰謀奸宄之徒。


    孤辰還有擔心,心裏說風隨雲說下那樣的話,如果真的被他動手先殺了,便沒自己的事情了。孤辰將這個擔心和風無忌說了,風無忌卻搖搖頭,道:“你可以放心,隨雲殺不了他的。”


    “殺不了?怎麽會?”孤辰心說風隨雲的修為,遠在潭藏如之上,他若想殺潭藏如,潭藏如又如何逃得了。而就聽風無忌道:“隨雲這個人,喜怒都擺在臉上,他若想殺人,殺氣恐怕在十裏外都感覺到了,潭藏如也不是愚魯之人,見事不好,恐怕早就望風而逃了。又如何能殺的了他。”


    孤辰聽了這話,心說風無忌說的還是有道理的,潭藏如這個人,不僅武功高,而且心思細密,風隨雲就算找到他,也未必能殺的了他,是而孤辰得以安心。


    風無忌不讓孤辰拜他為師,隻說是代替裘雲傳授孤辰應會的一些武學,便都是當年裘雲擅長的武功,從最基礎的一招一式開始,風無忌的修為,幾乎與王邯等同,他的許多用刀理論,即便在孤辰看來,也都是十分新鮮,聞所未聞的。是而孤辰的刀法,在風無忌的指點下,更上一層樓,日日精進自不用說。而孤辰在天風草廬學藝的這段日子,那個叫羅不棄的墨門前輩,也時常來探望,關於這個人,孤辰並不討厭他,但卻不敢真的信任這個人,因為他說起來話,雲山霧罩,高深莫測,終日隻是微笑掛在臉,斷是不知道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麽。這一日,風無忌有事出門,臨行時,傳了幾招刀法給孤辰,孤辰熟記在心,在天風草廬後麵,練了起來,風無忌教他的招數,有的是他原本會的,因為那都是裘氏一族的刀譜裏麵有記載的招數,而有的招數,則是孤辰沒見過的,風無忌隻說那些招數是裘雲自創的,並未載入裘氏一族的刀譜當中。


    孤辰練到一半的時候,就聽得腳步聲響,他遠遠的一看,發現那個羅不棄又來了。孤辰停止了練刀,迎那羅不棄道:“羅前輩,風前輩出門去了。”


    羅不棄聽了這話,哈哈一笑,道:“他出門便出門,我來這裏又不是找他的。”


    “哦?”孤辰心說你來這裏不找他,難道是找我麽。孤辰這麽想,便這麽問了,沒想到那個羅不棄竟然點了點頭,道:“沒錯,我就是來找你的。”


    “不知道前輩找晚輩何事?”孤辰心中好奇這個羅不棄能有什麽事情找自己。就聽羅不棄道:“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前幾天我看了你的輕功弟子,似乎是兵家的,是也不是?”


    孤辰聞言,輕輕一笑,道:“沒錯,正是……”孤辰這樣應了,但卻沒說王邯的名字,因為王邯殺人實在太多了,仇家遍布四海,自己若真的說他的名字出來,可能還會惹無端的是非出來。


    見孤辰有所遲疑,那羅不棄摸摸自己的光頭,哈哈一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是王邯的徒弟。”


    見被識破,孤辰也不再隱瞞,隻是好奇的問道:“前輩認得我師父麽?”


    羅不棄哈哈一笑,道:“王邯老鬼,我當然認識了,隻是許多年沒見了。”羅不棄又看了看孤辰,道:“你是不是覺得你師父在江湖上的名聲不好,所以不敢說他的名字。”


    孤辰想了想,點點頭,道:“我師父的仇家的確很多,不說非是不敢,隻是不想惹無意義的麻煩。”


    羅不棄聽了道:“王邯那個老鬼,早年的時候仗劍江湖,殺過不少的人,但以我羅和尚的看法來說,他殺得的人,幾乎沒冤枉的,隻是被殺的那些惡人,哪個不是有三親六故的,所以這老鬼自然就仇家滿天下了。”羅不棄並不是和尚,隻是光頭而已,但就因為他光頭,所以墨門的人拿他取笑,叫他羅和尚,他自己也不反對,最後幹脆拿來自稱。


    孤辰和羅和尚聊了一陣子,羅和尚忽然想起了什麽一樣,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道:“看我,隻顧和你閑聊,忘記了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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