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黑,柏笙坐在桌邊提筆畫下海棠鎮的人土風情,畫入神便忘了時間,桌上燭光搖曳,窗外風聲唿嘯,似有大雨將至。


    海棠鎮村民紛紛起身去收晾曬衣物野菇野菜,突然,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驚擾了村中眾人,一些好奇的村民探頭往外瞧。


    隻見來人身著黑色戰袍,手持鋒利的武器,臉上透露出冷酷與無情。村民們驚恐地看著這些不速之客,紛紛往屋裏逃,關門上鎖熄燈一氣嗬成,摟著家人驚的心神不定。


    然而一些跑的慢的村民已經成為了刀下的冤魂。為首的人還不甘心,冷聲下令道:“他們看到了我們的臉,一個不留。”


    他們不曾想夜如此黑,村民怎麽看到他們的臉?他們隻想萬無一失。


    頃刻間,屠殺開始了,老人、婦女和孩子們的慘叫聲交織在一起,迴蕩在村莊的上空。鮮血染紅了土地,形成了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海棠鎮變成了人間地獄,這些黑袍人毫無憐憫之心,肆意殺戮。甚至放火燒屋,踐踏農田,白日的一切美好都在瞬間毀滅。


    為首之人無視這些血腥,徑直往鎮中唯一客棧而去,剛剛聽到動靜的柏笙,已經警覺了起來,一道哨聲叫醒了客棧中的士兵,胡高卓第一時間套上衣服跑到了柏笙身邊。


    “殿下,我去看看。”


    柏笙一把拉住說完就要走的胡高卓道:“外麵情況不明,小心點,看完趕緊迴來。”


    胡高卓點頭,前去探情況。


    柏笙心感不妙,從懷裏掏出之前在山穀時知海那邊的人給的藥包,拿上刀也跟了出去。


    一出門,便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一地屍體,血流成河,還有人在不停斬殺百姓,似乎不把村上人殺幹淨便不罷休。


    知海護衛隊已經在努力對抗,可黑袍人數量多,武器又精良,即使有要藥粉幫襯也是十分費力。


    胡高卓已經深陷戰鬥,餘光瞥見柏笙,高聲提醒:“殿下小心,這些人是衝咱們來的。”


    柏笙瞬間迴神,拔刀上前和黑色戰袍之人對戰,揚聲喊了聲:“所有士兵聽令,護百姓,全部鼻息。”


    然後趁對麵之人停頓間隙,揮灑藥包中的藥粉,這會兒風向給力,藥粉揚出去便有不少黑袍中了招,倒地不起。


    這些黑袍似乎沒有感情,殺人如割草,冷靜的嚇人,柏笙身手在軍中已經練出來了,但也架不住這些人下手果斷,身手厲害,柏笙的刀與對方的刀碰撞,發出一陣陣桀桀刺耳聲,現在顧不上太多,不想死就隻能把對方弄死。


    柏笙身姿靈巧,躲避攻擊的同時,再次揮灑藥粉,胡高卓被三個人圍攻已經吃不消了,忽然對麵倒下兩個,趕緊反殺,但自己也吸入了一些藥粉,頭有些暈,好在知海護衛隊的人及時給他喂了藥。


    柏笙上前解救士兵和百姓,手上的刀已經變成了紅色,血液沿著刀背往土裏滴,身上也落了不少傷。


    送海棠鎮的幾位百姓到安全一些的位置,柏笙剛想繼續去救,就聽到了箭矢在空中交錯,那破空的風聲,不時有士兵和知海護衛隊的人中箭倒地。


    “隱蔽。”柏笙高聲下令。


    黑袍為首之人發出陣陣笑聲,笑的讓人毛骨悚然,按著一位士兵抬刀一砍,人頭落地,柏笙氣的眼睛猩紅,卻被飛來的箭矢壓的無力反抗。


    胡高卓腿受了傷,血已經將衣服染紅,強撐著身體挪到柏笙身側:“殿下,一會兒我們護住你,你尋個機會逃出去。”


    “不行,我不能把你們留在這。”


    “殿下,不能再等了,再等我們會全軍覆沒的。”


    “那便拚了。”


    “殿下!”


    “跑不掉的,他們有弩箭,即使能跑我也不會留下你們承擔,”柏笙腦海裏一瞬間翻過無數與安隱爍的迴憶,心中暗道,爍哥,我可能迴不去了,對不起謝謝你。


    柏笙臉上一滴眼淚落下,而後是他堅定的聲音:“要死一起死。”


    再不反抗等著黑袍人攻過來,這裏的人一個也活不成,飛來的箭矢減少,柏笙首先衝了出去,一刀落下便是一條人命,殺紅了眼。


    胡高卓亦然,護在柏笙身側,拖著傷腿努力揮刀。


    黑袍的刀也同樣落在他身上,胳膊漸漸失了知覺,柏笙一方隻剩了十幾人還在堅持,其他人已經無力再戰,對麵黑袍也是剩下十幾人,柏笙僅剩最後一包藥粉,是死是活聽天由命,手抬起藥粉還未撒出。


    忽然,一束刺眼的光芒照來,周圍瞬間化為白晝。


    “柏笙,知海,蹲下!”


    一聲喝傳來,柏笙身軀一震,拉住胡高卓,蹲下,周圍士兵也跟著聽令蹲下,知海護衛隊所剩成員也依言蹲下。


    噠噠噠的聲音響起,眾人感覺有什麽東西在頭頂飛過,但速度快的根本看不清,黑袍人無力反抗,被子彈擊中,一個個倒地。


    戰鬥就這樣結束了。


    柏笙不可置信的看著那熟悉的身影,瞬間淚水蓄滿眼眶,緊著的心放下,身體失了力氣,跌倒在地。


    美好靜謐的海棠鎮,僅一晚便屍橫遍野,滿目瘡痍。


    柏笙扶起身邊的胡高卓,他已經昏了過去,身上衣服全部紅透,根本看不出是哪裏受了傷,知海護衛隊的領頭人上前探了脈搏,皺眉搖頭:“先生節哀,人已經去了。”


    “什麽?!”柏笙聲音卡在了嗓子裏,堪堪做出個嘴型。


    安隱爍在車燈的照射下把這裏的一切盡收眼底,他從未見過如此慘狀,腦海裏不自覺聯想到了華國曆史上的那些屠殺,心髒劇烈疼痛。


    他顧不上暴露,也顧不上多想,快步上前扶住柏笙:“怎麽樣?”


    “爍哥,胡侍衛他……”柏笙懷裏摟著胡高卓,眼淚吧嗒吧嗒的掉,已經說不出話了。


    安隱爍探了下胡高卓的脈搏,直接開始急救,心肺複蘇,不停按壓,借著袖子遮擋拿出繃帶紗布,讓柏笙把胡高卓受傷嚴重血流不止的地方處理了。


    一秒兩秒……


    時間一點點過去,胡高卓心跳終於在安隱爍的努力下恢複了跳動。


    安隱爍鬆了口氣,搶迴來了。


    “阿笙,我會盡力把人救迴來,你快些把自己傷口處理好,這裏就交給你了,我帶他先走。”


    來不及寒暄,安隱爍借著袖子遮擋又拿了一些紗布繃帶還有雲南白藥,叮囑了句,就讓柏笙把胡高卓放進車後座,帶著他飛馳而去。


    柏笙木訥的執行著安隱爍的話,一雙眸子猩紅,恨意濃烈到周身肅殺之氣圍繞,為什麽?為什麽如此趕盡殺絕?一次不行就來第二次,這次連百姓都不放過。


    柏笙心中五味雜陳,沉重的快要把他壓的喘不氣了,這麽多百姓,這麽多士兵,因他而死。


    今日慘狀,隻因有人想殺他。


    他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守邊三年無官職,無權無勢到底是礙了誰的眼,讓那人非殺他不可?


    柏笙突然就想不明白了,他看著血紅的地麵,一句話也說不出,隻是機械的帶著還能動的人包紮傷口。


    忽的雨下了起來,衝刷著這一切,地上的血水摻雜了雨水,越來越多,慢慢匯聚到柏笙所處的坑窪之處,染紅了他的衣衫,也染紅了他的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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