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後,龍洋又迴到小樓上。


    他冷靜了下來,很快理清了思路。


    小黑在林中時,雖曾撲向柳三郎,但它並沒有表現出什麽特異之處。再說它已經易容了。


    他和薇薇都蒙著麵,趙知府不可能知道他們就是紫府的盜藥人。


    至於柳三郎,雖被活捉,卻也供不出什麽對他們不利的事。


    當然,柳三郎知道小黑染了毛。但他隻會認為,那是為了防他認出,當然也就不會指出這一點。


    所以,除非趙知府既知道紫府盜藥案的詳情,又具備神探的頭腦,他和薇薇就是安全的。起碼,暫時還沒危險。


    起先,他曾在慌亂中懷疑知府他們用嘯天隼跟蹤了自己,現在想想,卻覺得可笑。


    當時,追捕扶桑人顯然是一件更為急迫的事,趙知府又將薇薇當成了芍藥,怎麽會用嘯天隼跟蹤他們。


    知府現在唯一能確定的,是他在林中遇見的兩個蒙麵人便是投書之人,他也一定很生氣。但他現在會分出精力來抓捕他們嗎?


    應該不會。


    火神墓被盜,應該會讓他焦頭爛額一陣子,他現在急需處理好這件事的後遺症。今日他來龍草堂探訪,怕隻是為了確定一下龍家在這件事中所扮演的角色。


    想到這裏,另一個疑問從他心底竄了出來——趙知府在盜墓案中究竟扮演了什麽角色?


    這個疑問先前就冒出過一次,但現在,它變的更真切。這裏麵恐怕大有文章。


    由於這點並沒有關係到他和薇薇的安危,念頭剛冒出,龍洋便將它又按迴了心底。


    龍草堂是一個清靜的地方,他所在的房間更幽靜。他感到有些困倦,便到床上躺著。


    雖說早上已運用玄功神功調養過,當時也恢複了精力,但他方才那一番緊張的思考,畢竟太費心神了。


    他在慌亂之中,甚至想到了要放棄去京都,心中充滿了迷茫。但現在,他已經做出決定,他還是要到京都去。


    京都。田家在那裏,四大家全在那裏。但那又如何?


    他相信自己易容的效果。隻要他和薇薇不同時露麵,隻要小黑不上牆不爬樹,就不會有人認出他們。


    再說,京都的人囗是燕州府城的十倍,那裏每天都會發生許多大事。自己和薇薇到了那裏,就像兩片葉子落在了湖麵,不會泛起一絲漣漪。


    所以,還是按原計劃,今夜離開,直赴京都。


    一旦有了明確的計劃,他就像吃了定心丸那樣,徹底放鬆了下來。不知不覺間,他睡著了。


    這次,他又夢見了持帕少女。


    “你真美!”在夢中,他開始向持帕的少女訴苦。“你美的讓我懷疑——你是真實存在於這世間的人物嗎?我真想把你給畫出來,讓我時時都能看見你。可是,每次醒來後,我就會忘記了你的麵容。而我,當然也不能在夢中作畫……”


    少女微微低著頭,沒有說話,但妙目流波,似在傾聽。龍洋突然驚覺:我是在做夢,這又是一個清明夢。


    雖然張天尋說過,修煉了玄武神功,或者可以讓他保持夢中的清明,但他知道,這種夢其實還是可遇不可求。


    這究竟是什麽地方?他記得在上次的清明夢中,他曾經看到了窗外的一點景致。現在,他需要確認一下——夢中的景致,是否會保持一致。


    他急忙起身,來到窗前,向外麵看去。


    確實沒錯了!


    外麵是一個別致優雅的小院,花木繁盛,不染纖塵,正和他上次看見的一樣。


    他注意到了院中的石桌石凳,記起了自己在上次的清明夢中,其實也是見著的。石桌的桌麵上,還刻著縱橫十九道的道棋棋盤。


    “等到了京都,我要尋找這個地方。”他自言自語,轉過身來,卻發現那少女已經從房間裏消失了。


    他驚慌四顧,聽見外麵有兩個女子在說話,其中一個聲音如黃鸝鳥一般清脆,另一個說話的聲音更是無法描述的好聽,聽著讓人感覺五腑六髒中都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


    是持帕少女在說話吧?


    他急忙掀開簾子出去,到院中去尋找。院中不見人影,說話聲也變得飄渺起來,仿佛是從房子後麵傳來的。


    他找到一條鋪著石子的小徑,繞過房舍,來到後麵的一座荷花池邊。滿池的荷花盛開,清風徐來,風中飽含了荷的清香,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氣。


    真是奇怪!荷的清香中,竟然是帶著一種草藥香味的。聞之令人感覺身心清涼,嘴中似乎品到了苦中有甜的味。是什麽品種的仙葩,竟有這種香氣?


    他又吸了口氣,忽然驚覺:這是紫雲姑娘身上的香氣。立即,他醒了過來。


    房間裏確實有兩個女子在說話。聲音如黃鸝鳥的是芍藥,另一個則是紫雲。


    紫雲正問道:“你看他會是什麽樣的人?”


    “是個家道中落,淪落江湖的公子吧?”


    “不是問這個,我是問他人品如何。”


    兩人像是怕吵醒了龍洋,說話的聲音都很低。


    龍洋本想起床,聽她們正在點評自己,心中一動,裝作還在睡。他悄悄進入第一層玄武神境,唿吸細長,和方才睡著時一樣。他是側身而臥,背對著她們的,按說不會被發現。


    不過他還是需要小心,如果紫雲有著嘯天隼那樣的眼力,或者有像小黑那樣的耳力,說不定就會發現他其實已經醒了。


    “嗯……我不大說的準。”芍藥笑道,“不過,他不挑地方,倒頭就睡,睡得還挺香。他應該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吧?”


    “我想你說的不對。他的言談舉止,哪有一點像是沒心沒肺的?這些日子,他雖然說了不少話,其實卻是處處小心,無時無刻不在把握著分寸。”


    龍洋聽紫雲那樣說他,心中感到一絲不安。她是在懷疑什麽嗎?


    “那他就是一個雖然有心機,胸中卻光明磊落的人,做的事情也都無愧於心。這樣的人,不用疑神疑鬼,自然也是到哪兒都能睡的香。”


    芍藥的話,讓龍洋又放下心來,但紫雲接的話,卻再次讓他感到不安。


    紫雲冷笑一聲。“怕是也不盡然。你知道熬鷹嗎?鷹的精力那樣充沛,可要是連續熬它七天七夜,它照樣是合眼就能睡著。”


    “我怎麽會不知道熬鷹。”芍藥笑著說,“我還知道熬嘯天隼呢。熬鷹需要七天七夜,熬嘯天隼可是需要七七四十九個日夜。不是修者,休想能夠做到。就連修者,熬嘯天隼也會傷了元氣。”


    龍洋聽了,心中一驚。他本來隻猜到嘯天隼一定非常珍稀,不想馴化它又是那樣不易。張天尋打死了一隻嘯天隼,一定令朝廷大為光火。


    隻聽芍藥問道:“姐姐,你泡的茶為什麽這樣苦?”


    紫雲笑道:“在仙桃苑吃飯時,如意軟磨硬泡的,硬是要我多喝了幾杯。那小妮子的酒量又長了,我平時又不飲酒,哪裏還是她的對手。這會子我喝多了,想喝點茶醒酒。”


    “可是姐姐,咱們不是有解酒丸嗎?姐姐要醒酒,可以吃上一粒,又何必喝這樣苦的茶。”


    “不可。我豈能為解酒去耗費靈藥。那樣的做法,就連床上睡著的這位公子,也會感到不齒。”


    “姐姐,就算不吃解酒丸,你也可以運用內力把酒逼出。”


    “唉!”紫雲幽幽長歎了一聲,“現在,我還真舍不得把酒給逼出。都說杯酒解千愁。咱們眼前就有一個難題不好解決,芍藥,我真的很想保留幾分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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