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尋本來已經改口叫龍福‘兄台’,此時見龍福處處護著龍家,心中有氣,又叫他‘龍福兄’。那自然是諷刺龍福畢竟還是人家的奴才。


    龍福默然片刻,長歎了一聲。“既然如此,確實多說無益。張兄保重。”


    看了龍洋一眼,抱起那盆蘭草,舉步離開,龍洋急忙跟了出去。楚駿看見龍福出來,大吃了一驚,顯然,他此前並沒有發現有人進來。


    “繼續看守這裏。”龍洋交代楚駿。


    楚駿呆了一下,急忙點頭。


    來到街上,龍福又走了一小段路,才站住。夜深人靜,街兩邊的人家都已經熄了燈火。


    “龍大叔,張前輩對四大家有著很深的成見,請你原諒!”龍洋替張天尋道歉。


    “恐怕不僅僅是有成見。”龍福神情凝重,“我現在懷疑,他和四大家是有著深仇大恨。”


    “啊!”龍洋大為吃驚。


    “一年多前,有六個人闖蕩神龍山,被駐守在那裏的天兵發現。聽說他們受傷後都跳崖了,屍體無法辨認,但隻有五具屍體。張天尋可能就是逃出來的那位。他找到我,向我求藥的時間也對的上。”


    “龍大叔,既然那樣,張前輩又怎麽會到龍家公館去找你求藥?”


    “駐守神龍山的天兵,是皇帝的親兵。那時他雖然有仇恨,應該還沒有遷怒到龍家的頭上。”


    “現在他為什麽忽然恨的這樣深?”


    “當然是因為皇帝下令禁山的詔令。”


    “那是皇帝的旨意,他為什麽要將四大家一起恨上?”


    “這樣的大事,皇帝不能單憑著自己的意思做出決定,需要由四大家商定。”


    龍洋感到心中像是被一塊大石壓住了。


    四大家,真的是和田家一樣的嘴臉,靠武力控製著天下的靈藥嗎?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希望他們不是那樣,起碼是希望龍家不是那樣。可事實好像就是如此。


    小黑依偎在龍洋的腿邊。


    夜已深,六月的夜風中,竟然帶著些寒意。天上沒有星光。此時大山中,也許正下著大暴雨,所以才會有山風將寒氣送來。


    “張天尋此時,已經能夠行動。你們快點離開這裏。”龍福打斷了龍洋的思緒。


    “啊……龍大叔。晚輩還有個請求,隻是實在難以啟齒。”


    “我猜你是想請我去進山采雨靈草。”龍福說,“那樣的話,你就不要開口了。我若是違抗皇帝的詔令,會給龍家帶來很壞的影響。就算不被發現,也是對主人的不敬。”


    龍洋微感失望,卻又不能再說些什麽。


    “下午你那句話說對了。我畢竟還是龍家的奴才。”龍福的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多少帶著點自嘲。


    “龍大叔,你也許還無法擺脫奴才的身份,但你的靈魂絕不是奴才的靈魂,從來就不是。”


    “啊,靈魂?這是個有趣的說法。你是西洋人嗎?”龍福幾乎笑出聲來。懷中抱著的蘭草,在風中微微搖曳。


    “龍大叔,它並不需要山裏水去澆灌吧?”龍洋終於忍不住,問出這個問題。


    “可它長在山裏,還是會喜歡山裏的水。”


    “是這樣。”龍洋滿懷感激,抱了抱拳,“龍大叔,再見。”接著他又蹲下來抱著小黑,“小黑,你要乖,再見了。”


    “你不用和它說再見。”龍福說,“以後它就跟著你。你們前路艱險,它對你們或許有幫助。”


    “啊!”龍洋摸了摸小黑的腦袋,歡喜的幾乎要跳了起來。


    龍福轉身離去,龍洋和小黑以目相送,看著他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然後,他不敢再耽擱,急忙帶著小黑快步走迴。


    張天尋問:“你怎麽去了這麽久?”


    “前輩,我到街上看了看,沒有巡街的人馬,也沒有人往這邊打探。此時夜已經深了,前輩要是能行動,咱們就離開這裏吧。”龍洋決定不提龍福說的那些話。


    孫家成說:“對,就到湖心島去。大哥要是可以走,咱們就用龍洋的計謀,大大方方地走出去。田威虎的人就算在暗中發現,也不敢怎麽樣。”


    “也好。龍福功力深厚,我已經好多了,可以走上一段路。”


    張天尋站了起來,拿上飛霜劍,“不過,我們不去湖心島。我已經想過了,我在這城北郊外,有一處藏身之所。今夜我帶兩個孩子先去那裏。七弟,你在這城中替我打探他們禁山的布置。打探清楚了,你再去找我。我會在北城門那裏留下記號,為你指明路線。”


    孫家成急忙說:“我陪著大哥才好。打探的事情,我可以安排人去辦。”


    “不行。他們不能和知府說上話,打探不到這些機密。七弟,你就聽我的,咱們明天就可以會合。”


    孫家成不敢再多說。薇薇早已經收拾好兩個包袱,和龍洋一人一個背了。幾人在院中告別,分頭離開。


    張天尋在夜色中走的迅疾如風,龍洋要全力才能夠跟上。薇薇見爺爺好多了,心中高興,背著花布包袱,蹦蹦跳跳地走著,竟然走在了前麵。小黑走在龍洋的身邊,有時又會跑到薇薇的前麵,不時蹦跳撒歡。


    “前輩,你走的這樣快,不會加重傷勢嗎?”龍洋問。


    “暫時無妨。”張天尋用讚賞的眼神看了一眼龍洋,“洋洋,你雖然沒有內力,也算不上會輕功,卻能走的又快又穩,已經勝過了一般的武者了,隻是跟修者還不能比。看來,你替龍福挑水,已經令你有不少長進。”


    龍洋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龍福說木桶裏的水最好不要灑出來,原來還有這層用意。


    人以群分,龍福看似性情冷淡,卻能夠對和自己素不相識的人用心良苦,想來龍家的那位主母,為人也是極好的,龍家人又怎麽會是把持天下靈藥的人呢?張天尋對他們的看法,究竟是對是錯?


    這個疑問令龍洋感到十分困惑。


    到了北城門,張天尋從城門洞中徑自穿過,卻沒有停下來留什麽記號。


    龍洋怕他是忘了,急忙提醒他。“前輩,你不給孫爺留個記號嗎?”


    “那是騙他的。”張天尋歎了口氣,腳步絲毫沒有減緩。“我那七弟,是個性情中人。我要是不想個法子把他支開,他一定會跟著我。”


    龍洋心中一動,忽然想到:孫家成是他七弟。這麽說,自然還有另外六兄弟了,看來龍福沒有猜錯——張天尋真的是從神龍山中逃出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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