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母親,付春花的廚藝相當不錯,然而這一次她失敗了,她無法拿起鍋鏟,就像她無法用抹布打掃衛生一樣。


    為什麽會這樣呢?


    她坐在沙發上想啊想,始終想不出頭緒,直到那天中午,隔壁504飄來一股無比誘人的食物香氣,她忽然感覺餓了。


    504住的是個一夜暴富的拆二代,爸媽都被他送去了養老院,沒人管,天天窩在房間裏打遊戲。


    付春花覺得年輕人不能這樣,好歹出門曬曬太陽,她幾次想跟隔壁的小夥子說話,都被兒子製止了,讓她別多管閑事。


    付春花很想問問拆二代在吃什麽,但她出不去,她隻能打開門看到對方扔在外麵的外賣袋子,上麵有商家的店名叫人間有味,還有老闆的聯繫方式。


    於是她拿起兒子給她買的手機打了過去。


    池冉瞥了眼餐桌上磚頭厚的大哥大,心想付春花的兒子真摳門,好歹給老母親燒個智能機啊,能下載app點外賣的那種。


    「小老闆,你家的東西真好吃,我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飯菜!」付春花吃完最後一塊鱔魚段,由衷感嘆。


    她放下筷子,飽含歉意地看向池冉:「對不住啊小老闆,我不是故意不付錢的,我隻是,隻是……」


    隻是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付春花臉上浮起羞愧之色,繼續說:「我現在知道了。」


    人死後魂魄如果沒有進入陰司,而是飄蕩在世間成為遊魂,隨著時間推移,生前記憶會一點點消散,神誌也會越來越模糊,飯菜裏的靈氣讓付春花的魂魄變得凝實,也讓她想起了那些早已遺忘的事。


    比如兒子和兒媳度蜜月其實是在半個月前,再比如那段時間她過來幫忙打掃衛生,結果不小心在廁所裏滑了一跤,後腦勺磕在洗手台上當場死亡。


    付春花站起身,走向客廳角落,那裏擺著一張小供桌,桌上有個相框,她伸手揭開蓋在上麵的紅布,露出老人慈祥微笑的臉。


    池冉見到付春花的第一眼就知道對方已經死了,她身上的鬼氣和之前粘在花邶,桂圓身上的一模一樣。


    「你兒子他們不住在這裏了。」池冉環顧一圈空蕩蕩的房子。


    付春花有些訕訕地抿了抿鬢角:「我之前不知道自己死了,幾次喊我兒子的小名,好像,好像把他嚇到了……」


    池冉:……


    遊魂在世間停留太久不論對付春花自己還是別人都不好,池冉打算把她交給異管局處理,但在那之前他還要收取賒欠的外賣費。


    池冉又形容了一下那條尾巴,不過付春花生前隻是個普通人類,死後沒出過家門,池冉覺得她會認識對方的可能性不大。


    果然就見老人家搖了搖頭,她問:「小老闆,你找的是條大蛇嗎?我雖然沒見過你說的尾巴,但聽你的描述跟我們農村裏流傳的柳仙差不多。」


    狐黃白柳作為民間的四大家仙,分別對應狐狸,黃鼠狼,刺蝟和蛇,據說這四種動物成精後能保家宅平安,還可以招財。


    「不是的。」池冉十分肯定地排除了蛇妖的可能,「蛇哪怕修成妖身,身體也是冰涼的。」


    但他抱過那條尾巴,很暖和。


    第22章 燉生敲(7)


    池冉給吳垚發微信,告訴他幸福小區這兒有個死了一星期的遊魂,問他方不方便過來接收。


    那頭土撥鼠精一直沒迴,不知道是已經睡了,還是在忙別的事,池冉沒去過異管局,不認識路,隻能讓付春花在房子裏繼續待一晚上,等明天天亮了再說。


    就在這時,手機忽然震動起來,池冉以為吳垚迴複他了,結果卻是個陌生來電。


    不會又要點外賣吧?!


    有付春花的例子在先,池冉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個,他按下接聽鍵,心裏打定主意要把單子拒了,他們真的已經打烊了!


    「餵。」


    那頭一直沒有動靜,池冉準備好的說辭就在嘴邊。


    嘩嘩。


    嘩嘩。


    聽筒裏沒人說話,隱約傳來水波起伏,拍打岸邊的聲音,一層一層在池冉耳邊暈開。


    「喂,你好。」他禮貌地又說了一遍。


    咕嚕。


    咕嚕嚕。


    密集的氣泡從水裏浮起,在水麵破裂,仿佛魚兒唿吸,也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努力艱難地吞吃氧氣,池冉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嘟嘟嘟嘟——


    通話中斷。


    池冉看著通訊記錄上的陌生號碼,想了想迴撥過去。


    手機鈴聲在安靜的夜裏炸響,池冉一挑眉,付春花指指門外,疑惑地說:「怎麽好像是從隔壁傳過來的?」


    隔著一道進戶門,鈴聲弱了不少,卻十分清晰。


    13棟505室,池冉如果沒記錯的話,裏麵住的就是那個「男人加油站,女人美容院」的劉艋舟。


    「那孩子大半夜的打你電話不會是想點夜宵吧?」付春花絮絮叨叨,「這麽晚還是別吃了,容易積食,對身體不好,現在的年輕人啊……」


    池冉笑著打斷了她:「我過去看看,最遲明天早上應該會有異管局的人過來處理您的事。」


    付春花聞言點點頭:「哎好,去看看好,看看好……」


    池冉的手握住門把,冰涼陰寒的觸感瞬間如跗骨之蛆般纏了上來。


    門上了鎖,但這根本阻礙不了九尾狐,池冉輕而易舉地推開,陰冷之氣頓時撲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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