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海伊提後,一行人來到別墅外,剛一上車,車廂裏就少了兩個人。


    一路上,蒙毅麵無表情地看著車窗外,喬子夜很生氣卻也隻能開著車老老實實遊車河。


    還以為素兒也會隱身掠影閃人,結果看了眼後視鏡,後排座上的素兒正饒有趣味地盯著自己看。


    突然覺得後脊一陣發涼,喬子夜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素,素兒,要不我們仨外頭找個地方吃飯去?”


    “嗬嗬,懷石。”


    “好。”


    ……!!素兒。


    這貨今天是怎麽了?平時一提懷石就推三阻四的,今天竟然掙紮都不帶掙紮地應下了。


    素兒哪兒知道喬子夜現在已經心痛得麻木了。


    要說喬子夜這人吧,也是矛盾的很。反正好事呢是年年做,可每年這支票遞出去之後,他就像被雷劈了似的,得好幾天才能緩過勁兒來。


    這下給出去五十萬,值當是值當的,可心疼也是忍不了的事情。


    該給給,該疼疼,挨著但互相不幹擾。


    不會因為疼就不給,也不會給著給著給成習慣了就不疼。


    所以,五十萬都沒了,吃頓懷石算個球。


    反正他已經瘋掉了,無所謂雪上加那一點點霜。


    ………潤廬,後院暖陽下。


    桑夏歡快地在廚房裏忙進忙出,扶蘇看了眼手機信息,喊了聲“別忙活了,他們不迴來吃飯了。”


    兩人也不覺餓,便就著晴好坐下生火烹茶。


    “扶蘇”


    “嗯?”


    扶蘇倒騰著茶具,桑夏聲聲喚,他聲聲應,如此往複也不覺厭。


    收拾停當,他抬頭便看到桑夏正單手托腮抵在茶海上看著自己,兩眼發亮。


    “想什麽呢?”


    “你今天帥呆了。”


    “..哦,是嗎?嗬嗬..”


    “帥爆炸了!”


    “嗯”


    “噫,想笑就笑嘛,憋著不辛苦嗎?”


    “..哈哈..”


    “討厭”


    “怎麽剛才還說帥,這會兒便討厭了?”


    “唉呀,不是真的討厭,就是你這副傲驕的樣子..”


    “怎麽呢?”


    “討厭。”


    茶海旁壺子升騰起陣陣霧汽,嘻笑聲此起彼落……


    山間歲月靜好,偶得一時清靜,兩人間有也了片刻的沉寂。


    誰都沒說話,隻安靜地抿了幾口清茶。


    高掛的日頭散發著陣陣暖意,也不猛烈,在陽光的外圍蘊著無數圈朦朧的光暈。


    良久的沉默後,桑夏又輕喚了一聲“扶蘇”。


    “嗯?”


    隻憑聲音他就能判斷出,她隻是在喚他,還是心中帶著疑問。


    “為什麽這個世界上會有那樣的壞人?”桑夏兩眼似是放空地,盯著院子裏的一處角落。


    想了想,其實他自己也無法給出答案。


    這個問題本就是個假命題,沒有標準答案也沒人能說得清。


    “因為這世界上有許許多多的好人。”


    桑夏不解,收迴眼神看向扶蘇,他溫柔地笑了笑“就像白天與黑夜,有陽光照耀的光明,也有它照不到的黑暗。”


    “有正就有反,有陰也有陽。但其實,好與壞很難一概而論,人們所說的好與壞大多基於自身出發。”


    “譬如,一個將領為了守護家園,主動出擊,攻破數個部落殺了許多人,那這個人又算好還是壞?”


    說到這,扶蘇就察覺到自己所說的對於丫頭來說太深了。


    便又舉例道“又比如,有個父親為了給女兒報仇,將那個侮辱女兒的人殺死了,這個父親是個壞人嗎?”


    桑夏睜著迷茫的雙眼,怔怔地皺著眉頭,她沒想過這些。


    他說的,她似懂非懂,不完全明白卻也沒有說理解不了。


    “自然界有叢林法則,人類也一樣,弱肉強食,物競天擇。


    人活著,都想要活得更好。大部分人也都以自身利益為第一,這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壞人與好人的分界線其實是極模糊的,在我看來,是普通人與惡人的區別。


    普通人按部就班地在自己生活的軌跡上走著,他們哪怕被剝削壓榨但仍然不願意反抗。不是因為懦弱,而是他們明白自己的一生隻需平凡度日即可。


    而這些普通人中,總會有一些人因種種原因走向極端。不擇手段地去獲得本不該屬於他們的利益,也不在乎自己變成了什麽模樣。這就是常規意義上的壞人。


    但惡人不一樣,惡人的眼中隻有破壞、毀滅。他們隻在乎自己,甚至,他們連自己都可以不在乎。


    而一個純粹的好人,也是一個純粹的弱者。”


    扶蘇的長篇大論結束後,桑夏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


    直到茶水涼透,她才嘀咕道“一個純粹的好人,也是一個純粹的弱者……”


    她有點理解不了這句話的意思。


    扶蘇見她皺著眉,問道“如果在好與壞間劃著界限,你覺得什麽樣的是好人?什麽樣的是壞人?”


    “你、蒙叔、素兒、染兒、子夜哥哥,你們都是好人,鄭強還有那幫在巷子裏打海伊提的是壞人。”


    “對,他們是壞人,但也許還不僅僅是壞人。但我們,恐怕也稱不上什麽好人。”扶蘇低頭淺淺歎了一氣。


    “我與你蒙叔,都是上過戰場殺過敵的人,手上都曾沾染匈奴人的血。這樣,你還認為我們是好人嗎?”


    桑夏盯著扶蘇的雙手,那手上幹淨得像不染一絲塵埃,但她知道,他說的都是實話。


    一個是驍勇善戰的將領、一個是帝王的繼承人,他們曾在前線奮勇殺敵,自然手下亡魂不會少。


    她怔怔地伸出手,輕輕將自己的手放在他攤開的手心裏。


    “你們是好人,但不是弱者。”


    “我曾經,也是一個弱者。”扶蘇低垂著眼簾,手心裏傳來她的溫度。


    “我以為那是命運來到眼前,在那一刻,我就像那些弱者一樣,毫無反抗的能力。一個好人不就是要保護身邊的人嗎?但我卻把他們,都,害死了。”


    陽光像被光暈縛住了,困難地散發著朦朧不清的光亮。


    這是扶蘇第一次對說起當年的事,雖然沒透露任何細節,但桑夏能感受到,扶蘇心底的那根弦被撥動了。


    “扶蘇,你看”桑夏指著頭頂天空上那輪朦朧的陽光。


    “你說有陽光能照耀到的光明,就有它照不到的黑暗。可它始終都在啊!隻是它總在不停轉動,所以才有了光明與黑暗。


    光明不會永遠隻是光明,黑暗也不會隻是黑暗。黑暗的地方總會隨著它的到來變成光明啊。所以,你就是你啊。你就像它一樣,一直都在,也一直是個好人。”


    ………


    扶蘇順著她的手指望向天空,靜靜地聽著,短暫的沉默後,低頭衝她微笑。


    “桑夏,你是個智者。”


    “啊?!”愣了愣,小臉一紅,下一霎“討厭。”


    “你看,你又開始討厭我了。”


    “討厭…”


    “哈哈…”


    本打算擔起桑夏人生導師的要責,結果,卻是被聰慧的丫頭安慰了一番。


    扶蘇也沒覺得有何不妥,隻發覺,人生在世,真不是活得越久就越通透的。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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