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暖思**。這話不對。對於吃飽喝足曬著冬日豔陽的人來說,隻想靜靜地坐著發個呆。


    查家院子裏一字排開兩張躺椅、兩張條凳,毫無形象地躺著四個人。


    偶有山風吹來也是零落微溫,毫無冬天的尊嚴。


    喬子夜時不時地摸著鼓囊囊的肚子,一氣吃下四碗飯五碗湯,還有不計其數的五花肉熏肉豆幹野菜,堪稱此生飯量的極限。


    素兒看到桑夏仰倒在躺椅上的舒坦勁兒,也直接躺下了。椅子上輔了厚厚的墊子,看上去就很舒服的樣子。


    扶蘇雙手枕在腦後側過頭看著兩頰被陽光曬得通紅的桑夏,不由心底暖意流動。


    不知不覺間,四個人就這樣睡了過去。


    查家二老在廚房裏忙活了會兒,完事後,一去到院子看到這場景,不禁搖頭趕忙輕聲喊起眾人“別在院子裏睡,困了進屋裏躺會兒。院裏有風,要給吹出病來。快,快起來。乖了啊。”


    像哄孩子。一群人迷迷糊糊睜開眼,舒服地伸懶腰隻覺得精神百倍。


    難得的空白,難得的鬆馳,難得這浮生半日閑。


    查老爺子看幾人醒來還眯瞪瞪地呆坐著,搖搖頭笑罵道“這麽多人了還不聽話,奶奶讓你們趕緊進屋裏睡去。”


    “哦”同時應聲,四人乖乖起身收起身下的椅凳,扛著自己睡覺的家夥事兒進了內堂。


    睡是不可能真的接著睡的。


    “小夏,這些迴頭你們帶上,都是些幹貨,不會弄髒車子的哈。”查奶奶細心地將幾隻袋子係緊,喬子夜一看裏頭鼓鼓囔囔裝著的都是些吃食,立馬接了過去,好像生怕人家反悔收迴似的。


    素兒沒眼看這種沒出息的人,心裏直嘀咕:什麽人啊,這性格怎麽就這麽複雜呢?


    “那個,小樹啊”查老爺子拉著扶蘇的手,坐到門邊木椅上“你可真是做了好事了,爺爺得跟你說聲謝謝。”


    扶蘇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我們小夏命苦,從小沒爸沒媽一個人孤伶伶的,聽說你把小夏領養走了,她奶奶還有點擔心呢。”


    扶蘇看著桑夏、桑夏看著扶蘇。素兒、子夜看著他倆,四雙眼來迴在屋內瞟來瞟去。


    這…是什麽情況?


    最終扶蘇把眼光落在了喬子夜身上,後者立時避開眼神。沒錯,找到始作俑者了。


    老爺子嘬了口煙袋繼續說道“我們還怕說小夏萬一遇到個壞人咋辦?這下好了,你還領著她迴來看我們這些老頭老太老鄉的。”


    扭頭嗔怪地衝老太太咕噥了句“我就說小樹不是壞人吧,我這眼光能錯了?”


    老太太笑咧咧迴道“就你最能,死老頭,咯咯…”


    罷了,老爺子再次開口,扶蘇已經生無可戀一臉窘相。


    “不過嘞,小樹你看著可還挺年輕的,不知道結沒結婚啊?”


    “沒,沒有。”


    “噫,這,這可不太好哇,你看啊,要是以後你娶的媳婦不喜歡我們小夏可咋辦咧?唉呀…”


    說著,老爺子的臉就糾到了一塊,低頭又囁了口煙。


    而其餘人均有種憋笑憋到內傷的感覺,隻有扶蘇不想笑,一點都不想笑。


    此時他隻想原地爆炸,把喬子夜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大傻子給炸死。


    大傻子一臉壞笑地搶答“查爺您別擔心,我們,小樹”特意拉長音“想娶的媳婦兒呀,絕對是喜歡桑夏的,喜歡的不得了呢。”


    “啊”老爺子一驚,臉上愁容散去“哦,有對象啦”立馬就把目光移到了素兒身上“年輕是年輕了點,不過這姑娘我瞧著挺好。”


    素兒一臉茫然,喬子夜立馬擺手“不,不是”然後莫名其妙地瞪了眼扶蘇“不是她不是她。她是妺妺,妹妹。”


    老爺子有些失望地點了點頭“哦,不是啊。”


    眾人看著亂點鴛鴦譜的老爺子,又好氣又好笑。


    扶蘇適時起身“二老辛苦了,您們午休片刻,我們去山裏轉轉。看看之後怎麽安排人過來。”


    這話老爺子愛聽,成功轉移了注意力後,一行人便踏上了茶山小徑。


    剛進到半山茶棚處,扶蘇一轉身伸手搭在了喬子夜肩上“說說,你都是怎麽編排我們的?”


    喬子夜嘿嘿遞了個笑臉“你那火急火燎的把人接走了,後頭老陸不得問我怎麽迴事啊。我就說你看人小姑娘聰明伶俐,很順眼,收了做個養女,了啊。”


    這也確實沒什麽毛病。一個二十歲的姑娘,你說帶走就帶走?


    沒錯,腳長在桑夏身上,她自己願意跟你走的。


    但這話好說不好聽,名聲不要的嗎?


    人活在世上又不是你這種超凡的存在,鬼知道什麽時候你又把人姑娘送迴查家村,到時候要她怎麽活?怎麽麵對村裏人的閑言碎語?


    喬子夜的考量也有幾分道理,扶蘇如此一想,鬆開手,隻是還氣,便沒好顏色地瞪了子夜一眼。


    一轉身,牽起桑夏的手,一道靈光便消失在棚中。


    喬子夜愣了會兒,轉身看到一旁坐著的吃瓜群眾素兒,呶了呶嘴“這,這也不能怪我不是。”


    素兒站起身,嗬嗬兩聲便信步悠哉地繼續往山上走去。


    山頂,竹林,涼亭。


    就算在冬天,竹子依然姿態驕傲挺拔。


    桑夏站在涼亭前望著山腳下的村落,一轉身對上扶蘇溫柔的眼。


    在這裏偶遇,一場來去匆匆的暴雨,一個從竹林裏飄來的水色身影。


    而在桑夏眼中,一座涼亭,一個被山間暴雨嚇到的男人。


    在遇到他之前,她的生活,很簡單也很枯燥。


    說不上艱辛,但也過得不那麽好。她的世界就隻有那個小小的查家村,隻有這片不高的茶山。她去不了更遠的地方,也走不到更寬闊的天地。


    那個夏日午後,同樣的豔陽高照,若不是那場雨,她不會遇見他。


    而若不是那道美得不像話的彩虹,或許她也記不住他。


    她從來不認為這是什麽命中注定。相反,在扶蘇與蒙毅都不曾思考過的地方,她想到了。


    自從知道自己的身世,母親生產時的奇遇後,她一直認為自己和扶蘇之間存在著某種關聯。


    這種關聯,就像是彼此在人世裏暫時走散了。


    被風吹散的,終有一日,風將帶迴來。


    重逢,是久別後的遇見。


    “那天,就是在這裏。”


    扶蘇點點頭,走上前走,擁她入懷。:筆瞇樓


    “即便不是這裏,還會有別處。”


    她說的,他懂。他說的,她也懂。便就不再有言語,隻靜靜地望向遠處山澗。


    良久,山風吹來,冬日陽光褪去的極其迅速,天色隱隱地透出了青灰。


    桑夏頭靠在扶蘇的右肩處,輕輕蹭了蹭,像隻可人的小貓。


    天空流雲緩慢滑過,一朵兩朵,三四朵,最終在茶山左側的山凹處匯聚成一團,如棉絮似錦團。


    那團錦雲在一瞬間開始快速流動,似有一道電閃在其中,隻見那處傍晚的天空中突然出現了無數道光芒。


    又見彩虹!


    色彩斑斕,金色、藍色、紫色、橙色、靛青、紅色、藕色,各不相同,層層疊疊,彎成好看的弧度懸掛在那半空中。


    美得仿若仙境,美得不像是真實存在的那樣。


    哇!啊…


    桑夏歡脫地在扶蘇的懷裏激動得發顫“扶蘇,看,扶蘇,又是彩虹。又是它。”


    “看到了,又是它。”


    “好美啊。”


    激動過後,歪著小腦袋怔怔地盯著那瑰麗之姿不眨眼。


    忽然,似有靈光於腦海閃過,她想到了。


    “是不是你!你能聽到我心裏的話,所以,彩虹是不是你造的?”


    扶蘇不言其它,隻溫柔笑著。


    “啊…為什麽不早告訴我?”扭頭半生氣半撒嬌地嘟著嘴,但見扶蘇的溫柔笑臉便也跟著笑了起來。


    “扶蘇,你的彩虹好美啊。”


    “不,是你的彩虹。”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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