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堂大客廳裏,阿妖將飯菜又熱了熱端上桌。


    鬥轉陣陣靈消耗了她大量的靈力,所以非一般情況她決不離開明堂。


    而且,山頭有扶蘇的結界護著,就算黑影、趙高真的摸過來,還有白與大叔這個超超級保鏢在。沒有比這兒更安全的了。


    林染剛剛坐定看著桌上的飯食,突然胃部一陣抽搐,奔向門外狂吐了起來。實際上腹中空空,隻幹嘔了幾聲。


    “怎麽了?”師暄暄憂心衝衝地輕拍著林染的後背。


    “沒,沒事。”林染皺著眉表情痛苦地在師暄暄的攙扶下,坐到了椅子上。


    事故之後,林染爬出車後根本還沒來得及害怕,就忙著報警了。這會兒到了家,才開始後怕起來。


    尤其在她看到食物後,腦海裏就突然閃過那個腦袋被撞得稀爛的麵包車司機……


    休憩調整了會兒,師暄暄給她脫掉外套,又檢查了一下胳膊上的傷口。


    “沒事就好。染兒,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說你這後福得有多大呀,是不,哈哈…”阿妖湊過來看了眼早已凝結成痂的傷口,數了數一共六道“幸好啊,沒傷著我們染兒漂亮的臉蛋。”


    聽這話,林染才想起來什麽似的拿手摸了摸左臉。


    突然,一個畫麵閃過。


    她擰著眉頭側頭看向師暄暄兩眼有些茫然,孱弱地說道“暄暄,我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很奇怪的感覺…”


    “哪兒不對勁啊?哪兒不舒服嗎?”師暄暄緊張起來。


    “不是”林染晃了晃腦袋,覺得眼睛有點迷糊,腦袋發暈“當時,當時那輛車撞過來的時候,我聽到桑夏的叫聲,然後就暈了。但是,但是我好像看到她身上有一層光朝我撲過來…我,我不知道是不是被撞暈了,還是最近沒休息好產生錯覺了。好奇怪…”


    師暄暄和扶蘇都使靈力探過,林染沒有損傷,至於會不會輕微腦震蕩,隻能是去醫院裏做檢查了。


    “沒胃口那就喝點粥吧,喝完了阿妖姐姐給你放池熱水泡個澡,好好睡一覺,明天就好了。”阿妖衝師暄暄眨眨眼,轉身就去盛了碗熱氣騰騰的清粥。


    “沒告訴小飛吧。”邊喝著粥林染突然想起來。


    “沒有,放心吧。”師暄暄應道“就告訴他你累了,迴來先睡了,明天再去見他。”m.Ъimilou


    “嗯嗯…”無疑有它,林染埋頭喝粥…


    當林染舒適地享受著花瓣浴時,桑夏正閉著眼對著花灑發出一聲長歎。


    晚餐隨意吃了幾口,她就覺得渾身提不起勁。


    車禍後鑽心的痛後來褪下去了不少,但還有些餘痛,這下溫熱的水飛濺在身上,好像澆滅了骨頭裏炙燒著的火苗,痛感徹底消失,整個人這才算是真的舒爽了。


    ………


    九溪,玻璃屋內,北彌生看著姬戎淵兩眼發怔、僵在原地。


    姬戎淵的臉上有一種極其豐富而複雜的神情,是興奮、無言的激動,還有一絲莫名的傷感。


    良久之後,北彌生似乎是從一場大夢中驚醒過來,眼眸中灼燒發亮,微微顫著唇,不可置信又透著無比希翼“你真的,真的見到阿蓢了?!”


    姬戎淵緩慢且用力地點點頭,他看著北彌生眼神閃動了一下,不在意又有淚水溢出“是阿蓢。是她。真的!是她!”


    沌夢終醒。北彌生轉身往外走,姬戎淵一把抓住他,搖了搖頭。


    “彌生,再給她點時間吧!”


    姬戎淵知道北彌生急於去幹嘛,這世上,還有誰,會比他更懂得彌生的心。


    “真的是阿蓢…”北彌生將目光從姬戎淵臉上移開,挪步走到溪畔窗旁,聲音有些顫抖、斷斷續續地說著,像在迴應戎淵的話,又像自言自語的呢喃“隻要她迴來,讓我再等兩千年都可以。我隻要,她迴來…”


    姬戎淵鬆了口氣,多怕這家夥不管不顧的衝到潤廬去要人。


    神蓢原神覺醒,這就意味著,她的碎魂確實已經修複完成了。


    可是,為何桑夏意外出生後,卻遲遲沒有複蘇前世記憶呢?


    自從找到桑夏的下落後,他常常跑去查家村遠遠地看著她。


    要說這世上誰最了解桑夏,姬戎淵篤定地認為,那個人一定是自己。


    他聽著她絮絮叨叨地跟那個亡魂母親說話,看著她一天天長大。


    她十歲采茶時腳下打滑差點摔落山,是他救了她;她掉進水塘淹了個半死,也是他剛好趕到;割豬草時誤傷小腿,一掌長的傷口也不去醫院,忍著痛哭著睡著,結果第二天醒來,傷口就結了痂……


    就這樣,日複一日,也說不清是從何時開始,這個被用來當作盛器的女孩,在姬戎淵心裏不再隻是神蓢的養魂皿。她所有的點點滴滴,在他的心頭匯聚成了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而因為神蓢的原神遲遲未覺醒,北彌生不願冒險,多次欲下手殺人取魂,換皿再養。被姬戎淵一次又一次擋了下來。


    事實證明,姬戎淵是對的,他的堅持是意義的。


    兩千年了,手上沾的人命,腳下淌的血,讓姬戎淵終日不得安寧。


    但這一切,終於有了意義。很殘忍,他也知道自己所犯下的孽、造下的罪有多深。


    但現在,如山屍骨終於堆徹出了他想要的。


    “那個車禍實在太意外了,但也是因此阿蓢的原神才得以覺醒。但僅那一瞬,便又消失了。不過,彌生,我們終於可以放心了。原神既已覺醒,阿蓢徹底蘇醒的那一天也就不遠了。”


    “我看的真切明白。所以,等著吧,或者,我再尋尋機會幫她快一點蘇醒。”


    北彌生隻靜靜聽著姬戎淵說話,摸著下巴兩眼盯著窗外,沉默地點了點頭。


    數小時前,姬戎淵在意識到自己不該觸碰彌生心底那不能碰的傷疤後,也有些懊悔。


    獨自離開後,四處晃蕩著,不知不覺又來到蘇慕辦公樓。


    經常的,閑來無事,姬戎淵就會站在蘇慕大樓對麵的樓頂,看著桑夏忙碌的小身影。


    一路跟著林染的車,心裏想著不該出口傷了彌生,這個夜晚姬戎淵有點恍神。再加上深重的霧,他沒來得及出手擋住那輛飛奔的麵包車。


    就是因為這個不及時,那個生死瞬間,他的神蓢,終於覺醒了!


    當麵包車撞向桑夏的車時,姬戎淵即刻飛身過去,在近到觸手可及的距離,他清晰地看到桑夏身體中浮現一個身影。


    那個身影散發出亮灼如白晝的光芒,將駕駛座上的女孩團團圍住。


    姬戎淵欣喜若狂,且反應迅速地桑夏帶離車中。不然,巨大的衝擊力肯定會對她的身體造成極大的傷害。


    將她放在車旁的地麵上,姬戎淵使靈力探了探,果然感受到了一股無比熟悉的氣息。


    是阿蓢,是他的阿蓢。再次確認後,姬戎淵又震驚又心疼。


    因為,他的神蓢,再一次選擇了救別人,而不是自己。


    原神覺醒隻一刹,下一秒那股令姬戎淵驚喜無比的氣息便又沒去無蹤了。


    姬戎淵很清楚原神覺醒不代表神魂意識蘇醒,漸次複蘇得有個過程。急不得,越急越容易弄巧成拙。


    確認桑夏的身體未曾受傷後,姬戎淵甩手拋出一枚鏤空的銀球。


    球身緩緩溢出的灰色銀光混和著霧色,將路口周邊的路段團團圍住。又去看了一眼那個死得透透的麵包車司機,想了想,最終他還是將那混沌不清的亡魂收進了銀球裏。


    做完這一切之時,桑夏正好醒來,姬戎淵立刻飄去了路邊。待她起身叫醒了同伴之後,他才收迴銀球,壓製著激動不已的複雜心情,默默地消失在暗夜中。


    “這個,給你。”姬戎淵拋手,銀球落入北彌生手間。


    “這?”北彌生掃了一眼有點意外。


    姬戎淵向來不沾手這些事,但此時卻送給他一個新鮮出爐的亡魂…


    “他活該。”姬戎淵一向潤柔的麵容,此時卻是冷酷至極。


    如果不是神蓢原神及時覺醒,如果不是自己剛好在這個夜晚煩悶遊蕩,那麽,現在的桑夏已經是一具屍體了。而這個司機,就是罪魁禍首。


    所以,他活該。


    北彌生右手平攤,不消一會兒,銀球中那個亡魂就被他吸入掌中。一聲哀嚎都沒有,就那樣安靜地消失了。


    他滿意地看著姬戎淵,終於露出了笑容……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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