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娘這話讓我心裏登時猛然一緊,實在搞不明白,為什麽她會如此評價趙葉。


    我倆萍水相逢的,人家不僅幫了我,還跟我一起同生死、共患難,就這還不是個好人?莫非她另有目的?


    可我轉念一想,又覺得她不是這樣的人。


    人家好端端的一個護士,正兒八經的出馬仙,修為也不知道比我好上多少,犯得著為了圖我點啥去幹這樣的事?


    可當我瞅向白娘,想讓她給我解釋一下的時候,她那副特別別扭的神態卻讓我一下子全明白了。


    我擺出一副笑臉,賤兮兮的湊到她跟前。


    “大媳婦兒,你說她不是好人,不會是因為......你吃醋了吧......”


    她被我戳破心事,白嫩的臉上‘騰’的飛起一抹紅霞,都紅到耳根子了。


    “你是我老頭子,卻跟這小姑娘卿卿我我的,我難道還要說她的好不成?”


    別看她說話的語氣仍舊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但我知道她心裏麵早就翻江倒海、醋意漫天了。


    而且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我也確實了解到她外冷內熱的本質,有啥都不跟我隻說,就給我一個字——猜!


    想不到像她這種冷若冰霜,禦姐型的仙家,竟也有這種小女生別扭的一麵。


    我不太會應對這種場麵,搔了搔後腦勺,半天擠出一句話,“那啥,誇倒不用,正常交朋友沒啥問題吧......”


    話音剛落,白娘那雙俏麗的圓眼便怒氣衝衝的瞪了過來。


    “你那是正常交朋友嗎?你純饞她的身子,你下賤!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正常交朋友你心跳能那麽快?能這麽緊張?別忘了,咱倆雖然人仙有別,但也是拜過天地、合過八字的正經夫妻,你就算想納妾也得過我這關!”


    “呃......哈?”


    本來我心裏還覺得挺對不起她的,可一提起‘納妾’兩個字,我忽然就想入非非了。


    白娘活的年頭可不知道比我多了多少,估計還保留著封建時期的習慣,那要是發揚咱們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奉行一夫一妻多妾的製度,那趙葉不就......嗯哼?


    我正在這做白日夢呢,不知怎麽的,重瞳忽然猛地震了震,劇烈的疼痛緊隨而至,就好像被針紮進了眼睛,從肉裏麵翻滾著疼。


    沒一會兒的功夫,我冷汗都下來了,止不住的擱床上打滾。


    疼痛過後,忽有一段影像映入眼簾,看當時的裝扮和建築,竟是電視劇裏,九十年代的模樣。


    那年大雪紛飛,年輕的楊老登正在廠子裏幹活,正盤算著下班買兩壺燒酒,配一盤花生米,美美的喝上兩盅。


    可還沒等到下班呢,噩耗便從廠領導那裏傳了過來。


    那是一份蓋著紅戳的文件,工廠需要改製,這批的下崗員工,他和他的妻子赫然在列!


    本來楊老登想辯駁一番的,可多年的教育讓他不想給廠裏添麻煩,於是隻能顫抖著雙手,在文件上簽了字。


    那年冬天特別冷,足足有零下二十多度,夫妻倆工作沒了,家裏的水電和取暖也沒了,一家人隻能圍在一起互相依偎著取暖。


    可這麽過,遲早會凍死人的。


    於是他便跟好多工友一起,一遍一遍的去找廠領導討要安置費。


    最終還是由警察跟他們說出了實情,安置費已經被廠裏的會計全部卷跑了。


    那一刻,他感覺天都塌了,無限的絕望猶如地上厚厚的積雪,壓在了他的心頭。


    當天晚上,她妻子坐在鏡子前不斷地打扮著自己,給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可嘴裏卻是一聲接一聲的歎息。


    楊老登當天極奢侈的買了袋散白,混著自己的淚水,將這份苦難生生吞下了去。


    第二天晚上,清冷的街道上又多了一對蹬三輪的夫妻,女的要比之前的更好看,也更清純。


    那時候這門生意雖然犯法,但還是有個特殊的地點稍稍鬆懈了一些,也算是老天給這些苦命人留的活路吧。


    那地方就是老街的前身,一水的低矮平房,做的都是美容美發的生意,隻不過跟正經剪頭的地方不同,他們不僅二十四小時營業,門口還掛著一盞昏暗的小紅燈。


    楊老登就這麽萬般不忍的給妻子送了進去,整整大半個晚上,他的心都在滴血,止不住的抽自己嘴巴子。


    一連去了好幾天,家裏終於有點錢能買點柴火燒,可任誰也高興不起來。


    妻子輕輕撫摸著他的手,安慰道:“老楊,沒事啊,我再挺幾天,挺過這個冬天,來年開春咱們一起找活幹!”


    楊老登定了定神,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望著窗外,想象著明年春暖花開的場景,心裏麵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都說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挑苦命人。


    還沒等這團希望的火燒全,燒旺,更加驚人的噩耗便傳了迴來。


    一連兩天,楊老登都沒有妻子的消息,就在那一排亮著紅色小燈的房子旁苦苦等著。


    期間,母親帶著孩子也來找過好幾次,卻都如石沉大海,沒有半點蹤影。


    第三天的時候,他終於見到了妻子,隻不過是跟許多麵色灰白的婦女一起,被人摞著用車推出去的。


    那時候他才知道,妻子早就染上了重病自知活不長了,為了給家裏人多留點錢財這才拚了命的接活。


    跟她相同命運的婦女們還有許多,她們都被堆在一間密不透風的屋子裏,等三天以後送火葬場。


    而那間屋子的地方,就是現在老街的舞台。


    影像看到這裏我就醒了,自重瞳之中流出了一抹紅色,不知是血還是淚。


    白娘本來特別關切的看著我,見我醒了過來,又立馬換做那副冷冰冰的樣子。


    哎,隨她吧,誰家媳婦還不害個羞了。


    我擦了擦眼角上的淚水,問道:“我為啥會看到這種事?難道是楊老登的手腳?”


    白娘搖了搖頭,跟我說了個知識,叫做‘阿賴耶識’。


    這是佛教‘唯識宗’的概念,說人有八識,分別為眼、耳、鼻、舌、身、意、末那、阿賴耶。


    因為自無量劫起每一念皆有因果,所以一個人累生累世的所有因果疊加起來之物,便被叫做阿賴耶識。


    這是一個人投胎輪迴的最為重要之物,也是最後一個離開軀體的識。


    因此我看到的阿賴耶識沒有一個是來自活人的,這也是我重瞳的眾多能力的一種。


    不過我轉念想了想,口無遮攔道:“我咋感覺這能力也沒啥用啊,不就放馬後炮嗎,也就八卦起來能有點用處。”


    誰料聽了這話,白娘忽然板起臉來,劈頭蓋臉的給我一頓教育。


    “你還真拿豆包不當幹糧啊,能看到阿賴耶識便能給別人斷因果,看事也更準確,是多少出馬弟子求都求不來的功能,到你這居然用來八卦,信不信我給你一杵子!”


    我趕緊假裝害怕的往後躲了躲,心裏卻樂開了花。


    沒想到這‘阿賴耶識’還有這麽多用處,是我自己將這功能看的小了。


    倘若將來碰到煙魂上身,我都不用費心去問,隻看她的‘阿賴耶識’便可知前因後果,那處理起問題來還不嘎嘎給力。


    不過話說迴來,我家這大媳婦的性格其實高冷的不咋徹底,頂多平時不咋愛搭理我,好幾天沒個屁。


    愛說話的時候還是跟咱們東北大妞挺像,如出一轍的生性。


    就比如這次顯化她就很健談,又跟我說了點別的事。


    先是狠狠罵了趙葉一頓,說她不讓我接觸邪乎事,純屬脫褲子放屁。


    既然帶了仙緣也意識到了這點,那就必須要走這條路,不能欺心。


    倘若一邊利用仙家替自己辦事,一邊又占著茅坑不拉屎,那遲早是會遭到報應。


    更何況我已經是有堂口的人了,乃是正兒八經的出馬仙,更不能幹這麽沒屁眼子的事。


    不過我跟別人的路不相同,倒也不用太著急,需要先修心再修手段。


    我反駁了兩句,“憑啥我跟人不一樣啊,別人都是立堂之後才有能耐,才能看病查事。雖說我知道自己有堂口,可我壓根也沒見過啊,各種能耐也是全憑撞大運,自己就跟個小白人似的。你還讓我先修心,真被邪乎玩意幹死了咋整?”


    白娘聽得有點生氣,上來給我個腦瓢,指著我的重瞳逐字逐句的說著。


    “你有這眼睛就不是小白人,累世的功能也會被它給帶出來。譬如你剛剛用的指劍就是前世的能耐,李太白青蓮劍訣,師從裴旻,長安第二劍!”


    說完這些,她就氣唿唿的消失了,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而我則反複斟酌著她的話,心裏麵突然一陣狂喜。


    嘿嘿,看來我還是天賦異稟,生來就是吃這碗飯的奇才!


    不過,高興歸高興,心裏還是罩著一股子陰霾。


    悉數老街種種,那楊老登肯定是個邪修無疑。


    可憑借他一己之力就能在老街裏布置這麽多?就連請來的道長也不能把這些事給平了?


    倘若他真有這能耐的話,還當個屁的邪修。


    所以說,以這些事的體量能影響,他背後一定還有背景和勢力。


    總之以後在老街幹活,一定要千小心萬謹慎,死也不能暴露這隻重瞳。


    反正我隱形眼鏡已經到貨了,以後幹啥都帶著,也算給自己留一手。


    想著想著我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悶頭睡了一天,再醒來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


    正巧椒愛海王給我來個電話,說是穎姐在萬達海底撈請客,讓我趕緊出門跟他們一起聚餐。


    一聽‘海底撈’三個字,我眼睛都亮了,正好也餓不行了,立馬收拾收拾出門。


    可剛下樓,我就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眼睛忽的花了一下,赫然在陰暗處瞅見個人影,應該就是張經理無疑。


    可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把自己腦袋拽了下來單手抱著,衝著我陰森森的慘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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