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確實挺害怕的,尤其背後的那抹窺視感特別強烈,給我嚇得心髒都快跳出來了。


    可當我迴頭看時,卻又看不到半點異常。


    一片祥和的氛圍中,陽光斜照而下,溫暖且柔和的撫摸著院落中的一切。


    涓細的水流緩緩從丘比特的箭矢中噴灑而出,在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


    就連剛剛那雙詭異的眼睛也變得無比的慈愛,展現出一種與生俱來的神性與靜謐。


    我搔了搔後腦勺,實在想不明白心裏這股預感的由來,而且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不會真有東西想害我吧......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一段對話將我吸引了過去。


    隻見那個穿著高貴的婦人無比堅決的搖頭,“不行,肯定不行!這小子沒根沒底的,怎麽也不能給我兒媳婦兒看病!”


    三人之中,那個領導模樣的人趕忙點了支煙,伴隨著煙圈吞吐,整個人竟晃了兩晃,顯然累到了極限。


    他又眯眼思慮了許久,這才緩緩開口。


    “夫人,現在可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能做的我們也都做了,確實收效甚微。現在這小夥子著實露了一手,看起來也有幾分能耐,您權且死馬當活馬醫,讓他試試吧。”


    “這......”


    那貴婦人偷摸瞧了我兩眼,似乎有些心動了,正用手托著下巴,低眉深思。


    這時,旁邊那個叫孫羽的胖子也補了一嘴,“夫人啊,俺們李隊的口碑您是知道的,連他都說行,那咱就試試唄,反正也不損失什麽。”


    就連剛剛在我身邊的那個碎嘴子陳平也湊了過去,悄默聲的一個勁叨叨。


    我算是瞅明白了,可著他們三個看出我有能耐了,正在替我勸這家女主人。


    不過,我感覺他們之間的稱唿覺得有點搞笑,都是出馬仙,叫什麽名不好,偏偏叫啥‘李隊’,咋還硬往體製上靠呢?


    三人幾番言語下去,女主人明顯改了想法,竟直接讓人將金尋尋給拉出來。


    可就在這時候,門外卻突然闖進來一群人。


    為首的是一個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漢,身後跟著兩排十來個黑西裝,身上還掛著一個弱柳扶風的白淨少年,一看就是他兒子,正在那止不住的哭哭啼啼。


    他一進來就奔著貴婦人去了,低聲細語的又是一通商量。


    商量吧,反正我耽誤的起時間,就是不知道等他們商量出結果的時候,金尋尋的命還在不在了。


    不過,瞅這畫風,我倒有點忍不住想笑。


    這母親和兒子長得書卷氣十足,一看就是富家子弟。


    可這父親的麵相就有點過分了,簡直就是個土匪,胡子像鋼筋似的支棱出來,猛地一瞅,居然跟深山老林裏的熊瞎子差不多。


    我憋著笑,暗地裏打量他半天,沒成想他卻忽然轉頭來,狠狠瞪了我一眼。


    “哪來的小雜種?你還能有治病救人的本事?”


    我兩手一攤,擺出副無所謂的態度,“試試唄,反正又掉不了肉。而且她犯的是邪病,最忌諱耽誤時間,有你們耽誤的功夫,我早就看十幾個來迴了!”


    話音落去,他身後的黑西裝全都驚掉了下巴,沒一個敢大聲喘氣的,全都怯生生的看著他。


    這人也明顯被我氣到了,眼珠子瞪的溜圓,連胡子也朝上飛,巴不得立馬給我吃了。


    我卻一點不怵,還是拿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甚至連眼睛都懶得抬。


    “有什麽不對嗎?不過就是三五分鍾的事,誰知道你們墨跡個什麽勁!”


    我向來就是這副脾氣,好說好商量的怎麽都行,但隻要對我瞪眼,那也別怪我呲牙。


    再者說了,金尋尋又不是什麽金枝玉葉,怎麽連看看都不行?還真拿她當個寶貝給供上了?


    而且這麽一而再,再而三的質疑我,我沒罵他,已經算給了老大麵子了。


    很明顯,這人從來都是跟別人吆五喝六的,壓根沒見誰敢反駁他,瞧我這麽說話,立馬伸出一根手指,“滾!”


    我鼻孔朝天的衝他“哼”了一聲,扭頭就走。


    這時,他身上掛著的少爺突然央求道:“爸,你就讓他看看吧,我瞧金尋尋那模樣,都快死了......”


    看得出來,這小子對金尋尋挺情深義重的,也不知道她上輩子是不是拯救了銀河係,居然掏上這麽個情種。


    卻見那人伸出一張大手,唿到他的臉上,又變為輕輕撫摸。


    “放心吧,一會兒祝大夫就來了,他可是咱們這的名醫,指定能有辦法。這小雜種就是個騙子,讓他瞧瞧倒是不打緊,可你媳婦兒已經變成那副模樣,到時候被他傳揚出去,你這臉麵可就丟光了!”


    我心裏暗罵,你才是雜種騙子,你們全家都雜種騙子!


    誰料,他這前腳剛罵完我,後腳就接了個電話,一改剛剛那副威風八麵的模樣,反倒乖順的像個小貓。


    “喂,祝大夫啊,誒誒,您到哪了?什麽!您有急活,來不了了!可俺家這兒媳婦......喂!祝大夫,喂......”


    我瞧著挺有趣,莫非他是被那姓祝的大夫放鴿子了?


    想想也是,金尋尋得的可不是一般病,哪個大夫也不能為了救她砸了自己的招牌。


    哎,反正跟我沒啥關係了,他們愛咋咋滴,我是高低不伺候了。


    可就在我即將走出門的時候,一條胳膊卻將我攔了下來,竟是那圓眼鏡。


    “你攔我幹啥?”


    他衝我點頭哈腰的,擺出一副特別卑微的姿態,“小先生,您來都來了,好歹給瞧瞧吧!”


    我還是氣,好心好意的登門治病,被他們當成騙子不說,還三番五次的攆我走。


    現在山窮水盡了知道過來求我了,這不耍戲人嗎?哪有這麽辦事的!


    現在就算他說出花來,我也隻有兩個字——不看!


    估計我道行太淺,有啥都寫在臉上了,圓眼鏡特別雞賊的來了一句,“您不是沒這個本事,到見真章的時候害怕了吧?”


    “我?害怕?”我指著自己,一臉問號。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高深,“你若不是怕了,又何必這麽著急忙慌的走呢?醫者,仁心啊!”


    我還真受不了這套,若是跟我來硬的,我指定得剛到底,可若是換個激將法,我這小暴脾氣可就爆發了。


    不讓我看,小瞧我不是?那我非得給金尋尋治好了,抽你們所有人的臉!


    我當即擼起袖子,直愣愣的往臥室裏鑽,“人呢?趕緊看趕緊完活,我肚子都餓了!”


    這次,他們誰也沒擋著,估計真拿我當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了。


    本來我左眼重瞳已經看到了金尋尋的模樣,可饒是如此,當我進屋麵對麵瞅著她的時候,還是感到無比咋舌。


    印象裏,她是個愛美的小姑娘,長得還算水靈,梳兩個麻花辮,一笑有倆酒窩,特別的好看。


    可現在,麵前這個物體,已經不能用‘人’這個字來形容了。


    怎麽說呢,她整個人幾乎已經完全變成了一棵樹,兩腿並攏的紮在了地上,十根腳趾變化成根莖,已經鑽破了地板。


    軀幹也變得無比的豎直,或許還長高了幾分,直挺挺的豎了起來。


    手臂和腦袋也都變化成了樹枝的模樣,開始像四周伸張、蔓延。


    就連皮膚也變得無比的幹燥粗糙,就跟樹皮一樣,顯現出了條條紋理,又從紋理的縫隙中流出暗紅色的膿汁。


    而今,她隻有眼睛的還能勉強眨巴兩下,嘴巴的位置上還殘留著一道縫,不斷地發出細微的哀嚎......


    隔著老遠,我就能聞到一股潑天的臭氣,隻是這臭氣之中,已經夾雜了幾縷草木的芬芳。


    我猛嘬幾口牙花子,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從哪裏下手。


    也難怪李隊、陳平他們三個高人,明知她犯得是邪病,卻依舊束手無策。


    就這模樣,哪怕將冤親債主給請上身來也沒辦法開口,壓根辦不了事。


    就在我犯愁的時候,沒來由的,心裏猛地來了股靈感,竟自顧自的伸出三指,朝她枝幹末端探去。


    同時,各種知識也像生來就會那般,一個勁的湧入腦海。


    瞧著手少陽三焦經的脈象,浮中有沉、炙中含冷,隱有雷鳴之相,更有坎震相合......


    正思索時,左眼重瞳猛的一翻,竟像x光那般透視全身。


    表麵看起來,金尋尋已經幾乎變成了一棵樹,可實際上,這些都隻是她皮膚的病變,內裏卻還是完好無損的一個人。


    隻是經脈處有許多極細、極微的小蟲,在不停的以她肉體為食,生息繁衍,這才導致她變成了這副慘樣。


    雖然已經看到了這些,可要探究她這病因,還要往五髒六腑上去細細琢磨。


    中醫講究理、法、方、藥,以辯證論治的方法去治病。


    他們將人體看做一個整體,每一個人體局部的病症,都未必是局部本身的病變,很有可能是由其它髒器病變所引起的。


    譬如咳嗽是一個肺髒疾病,經久不愈可影響到心髒而兼心痛,喉中介介如梗,咽腫喉痛。


    倘若這時去看心病或者喉病,那就是本末倒置、南轅北轍了,看到死也看不明白,隻有從肺髒入手才算找對了根源。


    而治病的方法基本可以分為兩種,扶正和祛邪,即邪去則正自複、充正則邪自卻。


    既然現在已經看到經脈血管之中流淌著小蟲,隻要找到小蟲所居巢穴,連根鏟之,應該就能康複。


    然而,就在我以左眼重瞳尋根問蒂的時候,心中那股不安的預感突然越發的強烈。


    好像陰暗中的那雙眼睛,已經離我越來越近了,就在我的背後,虎視眈眈的瞧著我。


    突然,我重瞳猛地一閃,竟給我拉到了一處無比詭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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