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暮色微醺,屋內光線昏暗。


    周華搖晃著仿佛要裂開的腦袋,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模糊,唯有角落裏的抽泣和嗚咽時不時響起。


    好半晌,待眼前看得清事物了。


    破舊的床榻,泛黑的牆壁,以及那掛著蜘蛛網並且毀了個拳頭大小洞的屋頂。


    瞅著這一派蕭瑟的光景,看了看身上打了補丁的內襯,周華這才意識到一件事情。


    這是……穿越了?


    可腦海裏的記憶著實混亂,周華越是想弄清楚,就越是頭疼欲裂。


    終於,就在捂著腦袋,咬緊牙關,疼的豆大汗珠不斷滾落的時候。


    大乾王朝,戰亂四起。


    周華,冀縣窮酸秀才,好吃懶做,敗光家財……


    眼看著記憶好不容易梳理清楚部分,但周華的臉色,卻顯得愈發難看起來。


    他不是貪心之人。


    本就重病垂死的他,老天爺能給他重活一次的機會,他就已經格外感恩。


    但前世好歹也是當過福布斯榜首富的他,穿越後竟然變得如此窩囊?


    不等周華來得及細想,那角落的哭泣又再度傳來,這次甚至伴隨著驚恐的求饒和絕望的哀求。


    “相公!求求你放過妹妹們,剛剛都是我的錯,您要殺要剮都衝著我來,千萬別傷害妹妹們……”那破了洞的牆角下,蜷縮著三個衣著破爛,瑟瑟發抖的女子。


    為首哭的梨花帶雨,髒兮兮的臉蛋上滿是戰栗,但是還是舒展雙臂,死死護著身後兩人。


    而她的手裏,則死死攥著一根染血的擀麵杖。


    周華算是知道自己為什麽頭疼了,伸手往後腦一摸,果然是一片已經幹涸的血跡。


    “手勁兒挺大啊!”


    看著那瘦的皮包骨頭的女子,周華齜牙咧嘴的笑了一聲。


    但他這不笑還好,一笑之下,女子登時下了個魂飛魄散,仿佛看到了索命閻王。


    她本就抱著殺人的決心,才壯著膽子動的手。


    可誰承想這一棍子下去,沒要了這男人的性命不說,他竟然還醒來了。


    一想到男人發怒的後果,女子眼中滿是恐懼,隻能哭著求饒道:“隻要相公願意放過妹妹們,我願意被賣去青樓,隻是兩個妹妹還小,又哪裏經得住那種地方折騰,權當是發發慈悲,求您了……嗚嗚嗚。”


    女子說著,竟捂著嘴,咳出一片鮮血來。


    周華見狀驚了一跳,連忙站起身來上前查看。


    但這一動彈,剛剛還鼓足勇氣的女子,頓時嚇得瑟縮成一團,仿佛受驚般哭的更兇。


    什麽意思?


    周華稍稍梳理了下記憶,終於弄明白怎麽個情況。


    這三個女子,似乎是他的老婆。


    秀芝、秀月、秀婉。


    半年前,憑著翻箱底找來的一紙婚書,連哄帶騙著從臨縣將人帶了迴來。


    隻是過門後的三人,才知道原本殷實的周家,竟然敗落到了這般光景,而那裝的知書達理的秀才,竟是個吃喝嫖賭,遊手好閑的懶漢。


    家裏窮的叮當響,稍微有點錢,便去買了花酒,醉酒迴來稍有不順便拿三人出氣。


    這些日子,更是不知道發了什麽春夢。


    竟然相中了醉仙樓的頭牌,賭了誓要幫拿花魁贖身,甚至不惜賣掉三個老婆。


    以往委曲求全的日子倒也罷了,聽到要被賣進窯子,這還得了?


    三人私下一慌神,終於狠了心,在秀才又一次醉酒將其中一個打的哭天喊地的時候,終於被忍無可忍的姐姐用擀麵杖下了死手……


    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早就想好說辭的姐姐,正抱著兩個妹妹痛哭。


    但好巧不巧的是……


    周華穿越了!


    “媽的!”


    周華氣笑了。


    他原以為自己心已經夠黑了,但比起秀才,還真是小巫見大巫。


    瞥了眼雙手依舊死死攥著擀麵杖,但目光滿是畏懼和警惕地林秀芝,周華起身讓出了唯一一張鋪了棉絮的床榻:“先上床躺著吧,迴頭找個郎中幫你瞧瞧。”


    此話一出。


    屋內頓時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就連哭泣聲都止住了。


    三個女子,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周華。


    林秀芝美眸中更滿是震驚,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去床上躺著……


    一句普通的關心的話,本無需多想。


    但偏偏說這句話的,是她們的相公啊!


    林秀芝自幼身子骨便弱,所以自打過門後,便時常染病,這次的風寒更是拖了許久,可他即便是瞧見了,除了罵一聲“賠錢貨”,便一臉晦氣的不管不顧,什麽時候在意過她的死活。


    更遑論,他曾明確說過。


    家裏的那張床,沒有他的吩咐,隻能他一個人有資格躺著。


    若非如此,林秀芝也不至於染了風寒。


    原本心下詫異的她,聽到後半句請郎中,這才迴過神來。


    略帶苦澀地自嘲笑道:“不勞相公破費,我這病捂出一身汗就好,要不了性命,便是賣去了青樓,也折不了價錢,相公不必擔憂。”


    我是這個意思嗎?


    周華一臉無奈,可不等他來得及解釋。


    就在這時。


    “秀才在家嗎?”


    院外忽然想起一個女人尖細的嗓音,緊接著房門便被嘭嘭敲響了起來。


    看著那止不住搖晃的木柴門,周華生怕三兩下散架了,趕緊上前開門。


    “呦!今日瞧你沒來醉仙樓,我就知道你在家呢,都已經談好了吧?”


    門口站著的,是一個臉上抹著厚厚脂粉,穿著妖豔,身材臃腫的婦人。


    周華隻是愣了片刻,便從記憶中搜索到這人是誰了。


    徐三娘,醉仙樓老鴇。


    可還沒等他開口,徐三娘便無比熟絡地進了屋子,掩著口鼻環顧四周後,眉眼說不出的嫌棄,但瞧見屋內林家三姐妹後,頓時又舒展了笑容。


    “秀才啊!要我說還得是你這種讀過書的人呢,才子贖美人,這今後咱們冀縣隻怕又多了一樁風流佳話!”


    徐三娘轉過身,見周華依舊一臉麵無表情地站在門口。


    於是繼續笑道:“三個人,一個人四兩銀子,合計十二兩,錢我就不給你了,不過我把春怡姑娘的賣身契帶來了,隻要待會你在他們三這賣身契上簽個字,咱們這買賣就算是成了。”


    此話一出,林秀芝臉色瞬間慘白一片。


    她沒想到,原來周華早就已經和徐三娘談好了。


    四兩銀子,就是她們一輩子的命運。


    林秀月更是眼眶泛紅,纖指攥緊的同時,美眸也死死盯著周華,其中滿是恨意,隻有咬著唇瓣,才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她到底在希冀什麽?


    就在剛剛,她甚至還天真的以為,周華當真是關心姐姐。


    沒成想,竟是早就做好了打算。


    徐三娘自然瞧見這一幕,於是看著周華趁熱打鐵道:“還愣著幹什麽呢?春怡姑娘可念叨你好幾天了,你可別辜負了人家姑娘一片心意,讓人家等著急了!”


    說話間,徐三娘眼底閃過一抹譏笑。


    自己調教出來的姑娘,什麽手段她能不清楚?


    就憑自己剛剛這句話,她敢打包票,已經被色迷了心竅的周華,絕對會急不可耐地上來畫押簽字。


    果不其然。


    周華果然開口了,依舊是麵無表情地樣子。


    “說完了?”


    “那你可以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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