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以為我忘了吧謝逐臨。」


    她掃視著他冷峻的眉目,故意哼聲道,「除了這個藍眼睛的女子,我可還記得呢,那個時候你對我可兇了,而且還一門心思就想著白嫖我這一手好畫術,真是把資本家的醜惡發揮得淋漓盡致!」


    「這會兒怎麽又一聲也不肯吭了?莫不是這個女子曾經和大人有一段轟轟烈烈的情緣,叫大人再不願聽見旁人提起,恐傷害褻瀆了記憶裏佳人的倩影?」


    他麵無表情地伸手一把擰住她湊過來的小臉:「既然記得這麽清楚,還敢在這裏故意激我?就不怕我又犯了那時候的病症,一時發狂將你傷到?」


    「就你當時犯病的模樣,連站都站不穩,哪裏還有力氣傷到我?」


    任阮撇嘴,「你要是現在真給我講了一段與這藍眼睛姑娘的深情往事,倒還有讓我掉幾滴眼淚的可能。」


    他本憶起往事而晦暗下來的眼眸中,幾不可見劃過一抹亮色。


    「行了行了,你先別得意。」任阮看出他麵無波瀾的外殼裏麵,正為著自己表達的在意暗爽呢,趕緊抬手打斷。


    「快點,從實招來,這位藍眼睛的姑娘究竟是什麽來曆,又為何會對你造成這樣的傷害?」


    「啊對了,你這病症,謝伯怎麽說啊,連他都醫治不好麽?」


    她猶豫著問出已經盤旋在心裏許久的猜測:「你,還有吾六,素蓮祖母案中那個神秘被殺的證人,還有那些穿插在後來案件裏出現的莫名屍體……其實你們彼此之前曾經都有過關聯吧?所以每次隻要一有身負刺青的屍體出現,你的情緒都會變得很不對勁。他們是不是……」


    任阮的目光傾向身邊牆上掛著的畫像:「和他們一樣,都對你有著特別的意義?」


    謝逐臨動了動眼睫,周身的氣壓瞬間低沉下來。


    半響,他才抬起斂下收拾情緒的長眸,和少女一同向著牆上望去。


    「你知道嗎,阿阮。」他低低道,「如今除了你之外,我在這個世間,已經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這薄薄的前半生,我所擁有過的的親人,盡數都永遠地留在這畫像上了。」


    任阮心神一震,共情的苦澀頓時蔓延開來。


    「對不起。」


    她為揭開他傷疤而感到難過。


    謝逐臨沒有說話,隻輕輕地搖了搖頭,重新將她摟入懷中。


    「其實從你最開始知道的素蓮祖母案那一個證人之前,衙察院就已經在京都發現了更多無頭的、被隨即隨時拋棄在不同角落裏的屍體。」


    「他們無一例外,後脖頸上都有著一個六芒星刺青。」


    「你猜的不錯。」


    他說,「無論是那素蓮祖母案中的證人,還是畫像司洗筆池發現的屍體,福膳齋後院井底的男屍等等。每一個,哪怕他們沒有頭顱,僅僅是一具身軀,我也能無比清楚地認出他們每一個人的身份。」


    「因為他們每個人,每一個曾陪我從無數絕望的死境中廝殺出來的人,我都再熟悉不過。」


    任阮眼皮發緊:「他們也是金吾衛嗎?」


    「你難道從來沒有好奇過嗎,阿阮。」他眼神裏帶了追憶的飄蕩,輕輕地道,「為什麽金吾衛如今活躍在衙察院中的第一部 衛的排序,隻自十一開始的呢?」


    她靜靜地聽著,心髒忽然被什麽猛然抓緊。


    氣勢很早之前她就開始疑惑了,衙察院第一部 衛中,除了吾一和吾六,竟似乎都是一片空白。


    但每次一直要一涉及此,無論是吾十六還是吾十九,都會避而不談。


    「是。」他淡淡地說出她心中的猜測,「金吾衛最初建立之時的第一部 衛,是從謝家百年來培養的曆代死士中精挑細選而出,每一個都能以一當百,由先帝所賜序號,自吾一至吾十。」


    「這些年來同我一起長大,伴我出生入死,他們於我而言,已經不是什麽下屬,而與親人無異。」


    任阮心中酸澀伴著怒火,不由得攥緊拳頭:「可是我不明白究竟是什麽人,要以這樣殘忍慘烈的方式將他們殺害?「


    「他們又怎麽能夠做到的?衙察院如今在京都手眼通天,經曆了這麽多次的拋屍,難道都沒有辦法抓到這背後的真兇一絲馬腳嗎?」


    他搖了搖頭:「其實他們已經失蹤很久了。」


    「在那場六子奪嫡混亂又慘烈的浩劫之中,他們為了掩護我在敵軍腹地的突圍,永遠地消失在了西蕪的土地之上。」


    他冽然嗓音裏透著掩飾不住的低落,「後來我從衙察院派遣出一批又一批的金吾衛前往西蕪探查,都一無所獲。」


    「甚至楚詢也告訴我,禦前侍衛已經在當初的西蕪戰場上找到了他們部分殘存的屍骨。他們的的確確已經犧牲在了戰場上。更多的,落得的是屍骨無存。」


    謝逐臨麵容平靜,語調也平淡低緩。


    可是任阮就是能從他的眉目裏,清清楚楚地探知到其下深沉的哀傷和懷念。


    她心中堵得說不出話來。


    任阮知道這對他而言意味著什麽。


    在本來已經痛苦熬過失去至親之人後,那些已經被小心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摯愛,卻忽然又被罪犯卻又以一種更加慘痛撕碎,重新拋灑衝撞到自己的生活中來,這是一種多麽殘忍的反覆淩遲!


    而她隻能默默地迴抱住他,將臉貼在他的衣襟前,安靜地聽著他胸腔有力又沉重的跳動。<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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