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根結底難道不是金吾衛辦事不力,還差點害得我成了你的劍下亡魂嗎?」


    她提起畫箱,高高俯視著地上的他:「我應下為你重繪十九幅畫像,我應下三天之約,我幫你畫他人的像,那是因為我是一個小小的平民,我惹不起你一位高貴的金吾衛指揮使。」


    「哦對,你好像還是一位尊貴的小侯爺。」任阮嘲弄地笑了笑,「但那又如何,我雖為一介商戶女,但我有自己的追求,沒人能強迫我未來為誰賣命。」


    「那十九幅畫像,既然我已經許下承諾,那麽三天時間我一定會按時拜訪貴院,如期完成。這三天,指的是我沒有被衙察院其他莫名其妙找上門的事耽誤的三天。」她話裏夾槍帶棒,和他算得清清楚楚。


    「至於那個洞,我會親自來填補它。不需要吾十九這樣第一部 衛的貴人來屈尊修理,畢竟我也不想委屈我自己屈尊入衙察院。」


    她一手提著畫箱,另一手還不忘抄過桌上的石門橋案件卷宗,利落地轉身告辭:「大人,民女這輩子不想過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也不想和這樣的人走太近。」


    一番痛快的陳詞後,任阮神清氣爽地推開門:「恕難從命。」


    「哐」的一聲,門被不輕不重地摔上了。


    被獨自留在畫室裏的謝逐臨怔了怔,眸光微斂。半響,他才低下眼簾,長長的睫羽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第11章 不共同的共同點


    ◎真不愧是任姑娘。◎


    辰時的鍾聲剛打過,大理寺各處的衙役早已俱上值。杜朝蹲在畫室門口,打著哈欠和來往的衙役們打招唿。深秋的早晨已經帶了些許涼意,他起得早迷糊忘記添衣,禁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


    正好腳蹲麻了,他齜牙咧嘴地起來,一邊跺腳,一邊怨念地把臉埋在衣領裏躲風。


    自從任姑娘來了大理寺,他從前仗著父親是府尹朝十晚四的快活日子就沒有了,每天起得比看門的狗還早,還得瞪大眼睛雖時關注她和衙察院的動向。


    他很是不舍地摸了摸自己日漸消失的小肚子。瞧瞧,福氣都累沒了。


    正感慨著,身後畫室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出來了幾個半大不小的布衣少年,是石門橋案其中一晚「白衣女鬼」的目擊證人。他們向杜朝拱了拱手問好。


    杜朝點頭迴笑道:「辛苦幾位了。」


    送走目擊證人,他便迫不及待地踏進畫室:「如何了,任姑娘?這最後一批證人你也見完了,可有什麽新的發現嗎?」


    桌上攤開著四幅新出爐的畫像。任阮正在一邊思索一邊洗著畫筆,見他進來,便隨手一指:「你自己先瞧瞧吧。」


    杜朝期待地湊過去一看,臉立刻垮了下來:「任姑娘,這和畫像司那群畫像師畫的也沒什麽差別嘛。」


    仍然是那方臉粗眉的大漢,消瘦清秀的青年,闊麵蒜鼻的中年人,皺紋鬆弛的老翁四張臉。


    「這四張臉在京都根本不存在啊。」杜朝苦惱,「連你推畫出的也是這樣,難道這幾個兇手是長了翅膀飛進京都來的不成?」


    任阮不急不忙地將洗好的畫筆撈出來甩了甩,問:「大理寺近日還查到些什麽嗎?」


    「沒什麽新線索。」杜朝撇嘴,「離聖上給的破案期限隻剩下四天了,大理寺已經在往京城外張貼懸賞,擴大範圍搜尋這四張臉了。」


    任阮若有所思,取來幹淨的帕子擦吸畫筆上的水。被浸泡過的軟毛合在一塊,被她纖細的手指隔著帕子隨意捏成各種形狀。


    「其實還有一種可能。」她舉起被捏得奇形怪狀的畫筆毛,「兇手易容了。」


    杜朝一愣:「你說什麽?」


    任阮認真道:「甚至我懷疑,兇手很可能是同一個人。」


    其實在杜朝第一次將畫像司的那四幅畫像擺在她麵前時,她就已經看出來一些端倪。但那個時候她隻是感覺四張畫像中有一種潛在的聯繫,卻像是隔了一層紗一樣,怎麽也想不清楚哪裏不對勁。


    直到那天謝逐臨的手摸上她的臉尋找易容痕跡的時候,她才在腦海深處埋下了開竅的契機。終於,在翻完臉從畫室揚長而去時,她看著手上順手抄來的卷宗,靈光一閃。


    「這四張畫像確實就是目擊者們所看到的樣子。」


    她從櫃子裏拿出畫像司畫的那四幅畫像,一一展開來給杜朝看。


    「其實這些畫像師們一同總結得出的還原度不賴,你仔細瞧瞧。」任阮指著畫像,「當時讓我覺得不對的地方,就是這四張臉一些不共同的共同點。」


    杜朝迷糊了:「不共同的共同點?」


    知道他沒有看出來,她又舉起兩張自己畫的像:「比如說這兩張的眉骨走向,是不是格外相似?」


    她指的是方臉粗眉的大漢和闊麵蒜鼻的中年人兩幅。


    「你再看這兩張,他們的臉褶皺紋路,是不是幾乎一模一樣,隻是一個人皺紋深一些,一個淺一些?」


    她按住方臉粗眉大漢的畫像,又將它和皺紋鬆弛老翁的畫像放在一起對比。


    「果真如此!」杜朝驚唿。


    跟著任阮的指點,他當真發現了這四幅畫像裏更多的相似之處。譬如青年與大漢的眼廓,中年人與老人的發際線等等。


    他不敢置信:「這樣的細節,大理寺竟無人發現!」


    「因為你們已經先入為主地把這四張畫像當做四個人,將他們分開進行調查。難得想著整合在一起,也總是大喇喇地全擺在一起,想要尋找四張的共性。」任阮一針見血,「但偏偏,很多時候這藏在畫像裏的線索,是需要碎片化重新組合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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