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做迴自己的路上迅速遇到了第一個巨大的障礙。


    「卡裏姆,我可不可以和你睡在一起我好冷。」


    加迪爾可憐地垂著眼睛問他,本澤馬頓了一下,摸到了他冰冷的手指,於是一聲不吭地把他往裏麵搬了搬,然後自己翻身躺了上來。


    鼻尖屬於加迪爾的淡淡香味讓他心煩意亂,翻到旁邊,睜著眼睛,毫無睡意。


    明明躺在一張床上,他們卻中間隔著寬寬的縫隙,本澤馬看起來像是完全不想要靠近加迪爾,依然背對著他,上來純粹是幫他擋風和壓被子了。


    可是這屋子裏哪有風呢現在倒是換成加迪爾擔心,不蓋被子的本澤馬會不會也有點冷了,畢竟在這個山間酒店,即使是在夏天的晚上,也真夠清涼的。


    他悄咪咪地往那邊挪動了一點,輕聲說道:「卡裏姆,我還是覺得冷呀……」


    「那你要我怎麽辦」


    後者一動不動,委委屈屈地蜷縮在床邊,悶悶地問道。


    「就……一起睡啊……」


    加迪爾掀開被子,試圖把他扯進來,嚇得本澤馬一咕嘟栽倒在地上,眼睛瞪得圓滾滾,連頭發都立起來了。


    「這,這,怎麽能這麽睡啊!」


    「我冷啊,你答應好的……」


    加迪爾不知道他為什麽反應這麽大,委委屈屈地迴答,本澤馬看了他一會兒,咬牙切齒地又爬了上來,鑽進被子裏。


    他媽的,就這最後一晚!


    但是他的心靈遭受了極大的考驗,因為加迪爾已經舒舒服服、熟門熟路地圈住了他,還把腦袋也埋進了他的懷裏。


    明明談過那麽多的女朋友,經常一夜成長,休賽期的時候流連夜店什麽花樣都敢玩,但是隻是這樣一個簡單的擁抱,就讓本澤馬悲哀的發現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


    這不是個簡單的擁抱!這是個在床上的擁抱,床上哪有簡單的事情


    他稀裏糊塗地為自己辯解,而手已經順勢違背了自己剛剛還很堅定的意誌,搭在了加迪爾的後背上,還摸了摸他的頭發。


    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克製住自己沒有發出一聲嘆息。


    這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溫柔的擁抱,有的時候比火熱的摩擦感覺更好,本澤馬從來都不相信這種言論,但是現在發現自己真香了。


    這是一種,仿佛心靈都在接近的感覺,加迪爾的額頭貼在他的下巴上,現在他們在靜靜地唿吸,能感受到對方身體緩慢的起伏。


    在這一瞬間,本澤馬希望一切都沒發生,一切都不繼續,隻停留在這一瞬間。


    但是加迪爾輕聲問道:「卡裏姆,我好像想起來一點小時候的事情了,你再和我仔細講講好不好」


    「沒必要,是我自己小心眼了,還惦念著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你不記得了也很正常……快睡吧。」


    「才不是無關緊要呢!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我才不要忘記我們是怎麽認識的!」


    加迪爾急了,本澤馬也急了。


    「我怎麽可能是你的第一個朋友我見到你的時候,你都那麽大了!再說了,你都說自己記不得小時候的事情,又怎麽能、怎麽能知道我是第一個呢……」


    「我就是覺得是我從6歲開始,就一直被帶到大草原上生活了,我從來都沒有和同齡人待在一起過。總之,你詳細點告訴我,好不好我不是因為這個才頭疼的。」


    本澤馬倒是從來都不知道後麵這一茬這倒也難怪加迪爾從來沒出現在公眾的視線裏麵過。他隻好猶猶豫豫地迴憶了一下自己見到加迪爾時候的故事:「那天,我和朋友在廣場上踢球,然後……」


    加迪爾安安靜靜地把頭低下來,抵在本澤馬的肩膀上,開始順著他的話努力陷入迴想。


    這一次,當頭痛襲來,他顯然是更加輕車熟路了,完全沒有被嚇到,而是努力平複自己的心理感受,開始在腦海裏翻翻撿撿。


    幼兒的記憶模糊不清很正常的,但是從三四歲開始,總會有不少和特殊的色彩、聲音、味道、感覺還有情感掛鉤在一起的鮮明記憶存留著,不可能全部忘記。


    加迪爾慢慢拚湊起了那些他從來沒有主動迴想過,也從來沒有在他的夢境中出現過,但是現在又確確實實想起來了的東西。


    這,媽媽告訴他,外公早在他沒出生前就和人決鬥,然後不小心擦槍走火去世了,可是明明在記憶裏,他還在啊


    本澤馬一低頭,發現加迪爾又是一副不舒服的樣子,還拿牙齒咬住了他的衣服,頓時有點緊張,想要爬起來檢查情況,但是加迪爾嘟嘟噥噥地抱住了他,讓他動不了,仔細一聽,他嘴裏說的是


    「走開,走開……」


    在記憶裏,加迪爾跌跌撞撞地穿梭在大城堡裏。


    可能是因為他太矮了,所以所有的一切都太高了,樓梯像是一輩子都走不完,暗棕色的木門到底要怎麽樣才能推開,而屋子盡頭的白發老人,更是高大挺拔得像一座巍峨山峰。


    「加迪爾,不要跑,注意你的禮儀。」


    他太高了,以至於加迪爾看不清他的模樣,隻能看到一根長長的木棍向自己伸來,然後有點痛得敲打在他的身上,讓他不由自主地抬頭挺胸,收斂住了腳步。


    屋裏還坐著許多小孩子,他們不是在上課,而是在喝茶,各個都坐得高高的、腰板挺直,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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