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寒舟被楚逝水緊緊抱著,能感受到他身體不受控製的顫抖——這個人好像真的是在關心她。


    楚逝水的心髒簡直被嚇得要從胸腔裏蹦出來,好一會兒了也沒能緩過來。


    他為了抱緊時寒舟,兩個膝蓋都著了地,跪在血泊裏後怕地將她摟進懷裏。


    時寒舟的腦袋擱在他的肩頭處,那個流蘇耳墜輕飄飄掠過她的臉頰,帶著點涼意。


    魔尊殿下手上雖然沾了無數性命,卻始終討厭血腥味。被楚逝水擁入懷裏的時候,她聞到了一股陽光的味道,令人安心的馨香湧入鼻尖,神奇的將一切血腥味隔離在外。


    她低下腦袋,看見那些鮮血順著楚逝水跪下的膝蓋染紅他潔白的衣袍,像是什麽汙穢弄髒了一捧新雪。


    時寒舟掙紮了一下,抬手將楚逝水輕輕推了開來:“沒事。”


    楚逝水鬆開了她,一雙眼眸裏帶著尚未褪去的擔憂,將她上下左右打量了好幾眼。見她實在沒有受傷,方才放下心,站了起來。


    “小舟沒事就好。”


    衣袍下擺幾乎被鮮血完全浸濕,楚逝水隨後便給自己和小舟都施了個清潔術。


    旁邊的幾個白玉京弟子在剛剛的變故中也被嚇了一跳。


    所幸時寒舟早就有所準備,將能運用的所有靈力都匯聚於指尖,加上她對靈氣爐火純青的控製力,早在那人自爆前就將他轟成碎片。


    而且這人就算自爆了她也不怕,畢竟她脖子上的堪妄石裏被楚逝水刻過陣法,封過幾道化神期的攻擊,完全不在怕的。


    現下這幾個白玉京弟子看著邀月仙尊跪在血泊中抱緊小孩,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他們這位對人對物都漠然無比的仙尊竟然做出了這樣的舉動!


    他們不是在做夢吧?


    仙尊他前些日子出乎意料的綴上了一個鴿血紅的流蘇耳墜,現下又做出這樣的舉動,與他們所知的性格幾乎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白玉京的弟子們聽說過大能在修煉時若得到了什麽機緣,足以大徹大悟一番,那麽性格在短時間內就有可能會發生很大的變化。


    他們覺得邀月仙尊很有可能就是這種情況。


    畢竟奪舍這種事情完全不可能發生在邀月仙尊身上,就連現下整片大陸修為最頂端的那個瘋子江有涯也沒辦法奪他的舍。


    那肯定就是仙尊他機緣巧合之下得了什麽機緣,對天地的理解又上升了一步,所以性格也隨之變化!


    他們的邀月仙尊果真厲害!


    楚逝水倒是不知道這些弟子們腦瓜子裏在想什麽,緩過去那陣後怕之後,心裏頭隨後湧現的就是壓抑不住的憤怒。


    這會兒不用靠他那麵癱的法術,臉色都低沉得能滴出墨來,整個人的氣壓都降到了極點。


    連帶著他周身的溫度都驟降下來。


    冰霜無意識的從他腳底蔓延開來,在地上結了一層冰晶,一直爬到了旁邊時寒舟的靴子上。


    她垂下眼簾看了一眼,抬腳抖了抖靴子,將那些冰渣子簌簌抖落下去。


    隨著逼人的寒氣一同到來的是楚逝水的心聲:


    【該死的,這些人真是該死。】


    時寒舟抬頭看向旁邊低氣壓的楚逝水,隻見他沉默的立在那裏,那雙湖藍色的眼眸裏似有怒濤狂瀾,朝上邊觀眾台緩緩掃視過去。


    凡是他看過之處,那些人完全不敢對上他的眼睛,個個像是鵪鶉一樣扭頭躲得遠遠的。


    楚逝水掃過一眼之後,抬腿朝時寒舟這邊走過來,手搭住了她的肩,帶著她走到昆侖墟那幾個弟子旁邊。


    楚逝水雖然全身都在冒寒氣,但是沒有一點寒意能滲進時寒舟身體裏,就連碰到她的手掌都是溫熱的。


    他彎著腰,替時寒舟拂了拂腦袋上的幾根亂發,低聲同她耳語道:


    “等我一會兒,解決了咱們就迴去。”


    時寒舟抬眼對上了他的眸子,這雙方才掀起怒濤的眼睛在麵對著她的時候,卻如同湛湛的湖水一般,顯出了點溫柔來。


    她從沒被這樣溫柔的眼神看過,也從沒被人站在身前這麽護過,一時之間不知作何反應。


    時寒舟垂下眼:“嗯。”


    楚逝水得了她的應承,朝旁邊幾個昆侖墟弟子走了過去。


    方一轉身,他眼裏那點隻有對著小舟才有的溫柔迅速散去,刮起了無邊的刺骨風霜。


    他讓昆侖墟的弟子們把那些調查出來的罪行記錄拿出來,神情淡漠的將那厚厚的數十頁紙張從頭翻閱。


    越往後看的時候,他雖然麵無表情,但五指幾乎要將這些紙捏碎。


    昆侖墟幾個弟子看著快要被邀月仙尊捏碎的紙張,欲言又止,心想著這些紙也不大便宜,他們昆侖墟省得一點是一點。


    可看到邀月仙尊那像是結了冰霜的臉,幾人都覺著自己這條小命更重要些。


    加上他們也非常希望這群敗類能好好的被懲治,所以當楚逝水看完這些資料之後,幾人格外配合的幫他將這些人一一對上。


    確認好這些人犯下的罪行之後,楚逝水抬手將這厚厚的數十頁紙張撫平,將其歸還給昆侖墟的弟子們。


    他在所有人無聲的注視之下,向前走了一步,足尖剛剛接觸地麵的時候,暴烈的風雪一下子席卷了整個地下鬥角場!


    漫天的風霜雨雪刮下來,寒意無孔不入爬上脊背,殺機於冰雪之中暗顯。


    時寒舟隔著那個保護她的結界,看著站在風暴中心的楚逝水緩緩抬手,纖長五指握成拳。


    狂亂的風雪一下子懸停在空中,就像有誰於這一刻按下了靜止鍵。


    潔白的冰雪在幽暗的鬥角場裏發出瑩瑩的微光,充斥偌大的一個空間,教人陷入一片幽暗的銀河之中。


    此景又詭譎又漂亮,可惜沒人有心思欣賞。


    隻見楚逝水張開五指猛地往下一壓!


    冰雪風霜連帶著化神期的可怖威壓一下子壓降下來!


    這是楚逝水第一次在人前展示屬於化神期的真正威力,隻是無意釋放出來的威壓就足以讓那些人再升不起抵抗的心思。


    他們像是撞到橫亙於大地之上的寬博山脈的螻蟻,像是妄圖與日月爭輝的熒燭末光。


    渺小又無力。


    冰雪裹挾著寒意噴濺而出,強大靈流於鬥角場上肆虐,冰霜再度將那些人自下而上凍成冰雕。


    而後轟然炸裂!


    有人幹脆隨著冰塊炸裂而被大卸八塊沒了氣息,有些人經脈和丹府全毀,被留了一條性命。


    鮮血和潔白的冰雪糅雜在一起,將新雪染上猩紅色彩,場上一時淩亂不堪,痛唿聲不絕於耳。


    底下那些人自然沒敢上前阻攔邀月仙尊,隻能看著自家的子弟被廢甚至連小命都不保。


    做完這一切後,楚逝水看向底下的人,一字一句道:“如若不服,盡管來白玉京尋我。”


    如果說在之前這些人還敢置噱上幾句,現下在邀月仙尊麵前真是一動也不敢動。


    楚逝水丟下那麽一句話,帶著昆侖墟和白玉京的弟子連同時寒舟,就那麽離開了地下鬥角場。


    在迴白玉京的路上,時寒舟發現楚逝水的手有些抖,想了想,還是抬手碰了一下。


    卻不曾想,楚逝水像是一下子被嚇到了一樣,反應格外大,就差沒跳開來。


    幸好後邊幾個白玉京弟子在一塊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什麽,沒把注意力投向前麵的邀月仙尊,不然一定覺得自家仙尊是被鬼上了身。


    直到有點渙散的目光定格在時寒舟臉上的時候,楚逝水才緩緩唿出一口氣。


    他低著眼看向旁邊的小舟:“真對不住。”


    他揉著眉心:“我本來是想帶你去看看這事怎麽處理,但實在沒想到會遇上這樣的危險。”


    “對不起,是我沒能護好你。”


    時寒舟聞言皺了皺眉。


    楚逝水見到她皺眉,沒忍住撲哧一笑,抬手撫平她的眉心:“小舟怎麽老是喜歡皺眉,像個小老頭似的。”


    時寒舟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道:“我之前不認識你。”


    他們明明互不相識,可這人為何對她如此不一般?


    【可我認識你啊。】


    【認識了好些年呢。】


    在那些快要被煩惱壓垮的日子裏,魔尊殿下的故事給了楚逝水太多的動力去麵對一切。明明時寒舟是個書中人,卻好似真的同他一起走過了好些年。


    楚逝水自然不可能將這些說出來,隻道:“那沒有關係呀,我們現在認識也不遲。”


    “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來相處。”


    可惜時寒舟已經聽到了他的心聲。


    楚逝水竟然說他認識她,還認識了好些年?


    魔尊殿下絞盡腦汁也沒想起來有這麽一迴事,不由懷疑起這真實性來。


    難道這邀月仙尊底下換了個殼子,裏麵這人曾經是她認識過的人?


    時寒舟想想覺得還是不對,她印象中沒有認識過擁有這樣性格的人。而且根據她這些天聽到的心聲,此人來曆古怪,還總喜歡說些不明其意的字句。


    不知不覺兩人就已經迴到了歸元峰,楚逝水這會兒終於可以撤下他那麵癱法術。


    撤掉這法術一身輕鬆,他忍不住伸了個懶腰。


    他叫住時寒舟:“來來來,小舟,我們來正式的認識一下吧。”


    時寒舟止住腳步,迴頭看他。


    見他笑眯眯道:“我叫楚逝水,有個邀月仙尊的名號,目前是白玉京歸元峰的光杆峰主。”


    他豎起一個大拇指,自賣自誇:“修為挺高,手頭還有點靈石。”


    時寒舟看了他一會兒:“時寒舟。”


    她言簡意賅:“窮。”


    楚逝水被小舟給逗笑了,那點殺了人的惶恐都被驅散了一些。


    楚逝水朝她伸出手:“那就請多指教啦。”


    魔尊殿下垂眼看了一下他遞過來的手,而後屈尊降貴的抬手握住:


    “……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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