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晌,師少塵的聲音再度響起,有點低沉:“所以你想要我幫什麽忙呢?”


    時寒舟的思緒一下子被他的聲音拉迴了當下,她站直了身體,挺拔的身姿給人帶來一股隱隱的壓力:


    “我要殺了江有涯,成為下一個魔尊。”


    師少塵聽見這話,皺了皺眉,隨後抱緊了雙臂退後一步,斜眼打量了麵前的老友一陣。


    這同上輩子的發展相差實在太遠了——起碼還要過個三四十年,時寒舟才能說出這樣的想法。


    師少塵記得上輩子這會兒時寒舟也還沒被逼到入魔的時候,而且那會兒她還稚嫩得不行,整個人身上的殺氣不受控製的就往外露,好似生怕別人不知道她這個人有問題一樣。


    與現在隱隱帶著威壓,氣質沉穩的時寒舟完全不同。


    他斟酌了一下:“我要沒看錯的話,你是個修真界的修士吧——怎麽對魔尊的位置感興趣?”


    時寒舟沒說話,隻是用行動表明了答案,隻見她伸出了手——


    左掌之上突然漫出大股的魔氣,直將整個小破廟籠罩住,擋住了陽光,周圍一下子變得黯淡下來。


    在昏暗的環境之中,她的右掌凝出赤色的光華,是極為純粹的火靈力,光芒一瞬照亮了師少塵訝然的神情。


    他瞳孔驟縮,聲音帶著不可置信:“你這算什麽——道魔雙修?”


    時寒舟收迴了兩手,破廟裏頭重迴光明,陽光再次從破爛的屋頂上落下來,打在端坐著的金身之上。


    她含糊道:“也許。”


    師少塵站定了一會兒,忽然就笑了起來,倒有點像是當年他說要加入時寒舟這群烏合之眾時的笑容,帶著些別人看不真切的興味。


    他笑道:“這也太有意思了。”


    “這樣——”他開玩笑道,“你以後把魔尊的位子讓給我,我就幫你怎麽樣?”


    時寒舟一雙明晃晃的綠眼睛看向他,眸底似乎有什麽黑霧滾過,果斷拒絕道:“不行。”


    她肅然道:“我來當這個魔尊。”


    她這話的語氣聽起來就像是要上什麽刀山火海一般。


    師少塵不由得擰緊了眉。


    結果下一秒就聽見麵前的時寒舟話音一轉:“你吃了我的糖豆。”


    “就要當我的屬下。”


    師少塵:“…………”好吧,必須承認,悶葫蘆這些年變化有些大。


    他笑著朝時寒舟散漫的拱了拱手,無奈道:“好吧好吧,能給未來的魔尊殿下當屬下,還是非常榮幸的。”


    “所以這位道魔雙修的天才,您準備什麽時候去魔界起事?”


    時寒舟的目光默默從師少塵的臉上移開,抬頭望向破陋的屋頂,帶著點遮掩的意味,低聲迴了句:“不清楚。”


    師少塵一下子黑了臉:“不是——時寒舟,你逗我玩呢?”


    “你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打架,就開始到處找幫手了?”


    時寒舟垂眸看向他,隻是道:“等你化神了再說吧。”


    現下的師少塵是元嬰九重,離化神隻差臨門一腳,進階的日子應該也不遠了。


    時寒舟並不擔心師少塵的化神雷劫,因為他這些年來修煉利用的應該是凡人們的信仰之力,是最為正統神聖的力量,就連雷劫都會更容易渡過一些。


    時寒舟抬眸看向師少塵身後那尊眉目溫和的金身,見她在陽光底下發著瑩瑩的輝光,心想姬成凰雖然死了百年,但也憑著自己的方式,護佑了師少塵百年。


    怪不得師少塵是個戀愛腦。


    師少塵不明白時寒舟是什麽意思,擰著眉問她:“你是想要怎樣?”


    時寒舟收迴目光,低低道:“我要找準時機。”


    重來一迴,不可能再像過往那般想也不想直接莽上了。


    時寒舟也沒打算停留多久,最後給師少塵留下一句:“你要是有時間,可以去中土那裏看看。”


    她邁開長腿大步離開,陽光道道掠過她的肩頭,金色的暗紋隱隱顯露在陽光底下。


    而師少塵站在廟裏頭的陰暗處,長發披散肩頭,眼睛眯了眯,一雙紫瞳意味不明的看著時寒舟離去的方向。


    時寒舟在往白玉京的方向禦劍飛迴的時候,忽然又想起了上輩子某次師少塵醉醺醺時的情形。


    那會兒有了他的加入後,不斷整頓行伍,效果幾乎是立竿見影。


    某次大勝之後,時寒舟去找師少塵的時候,發現這狐狸抱著一壇子酒喝得醉醺醺的,軟塌塌的倚在這魔城的一個酒肆中,通身的酒味。


    師少塵顯然有些不省人事,一雙眸子朦朧迷離,突然朝時寒舟看了過來,問她: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加入你們麽?”


    時寒舟低頭看向這個喝得醉爛的狐狸。


    師少塵倒也不等時寒舟的迴答,繼續自言自語,問了她一個毫不相幹的問題:


    “你知道為什麽人們不喜歡狐狸麽?為什麽禍國的背後總有一個狐狸精?”


    時寒舟冷冷的答道:“不過是為了掩蓋己身之錯。”


    “對的對的,絕大部分是這樣。”師少塵勾起唇角,抱起壇子又喝了一大口,“——可是有那麽一點點的例外。”


    “我們狐狸修煉靠的其實是他人的妄念。”


    “知道我為什麽來你這裏嗎——你這裏是整一片大陸妄念最深的地方。”


    “別的地方再也找不出這麽深重的妄念了,靈脈對於修士來說是修煉的寶地,而這裏,對於我的修煉來說亦是一塊寶地。”


    時寒舟斂下眉眼,問他:“不是說要去送死?”


    “是要去送死。”師少塵笑得眉梢彎彎,心情有些愉悅,“待我修成九尾,我就去死。”


    “——我要用我的命去換那個人的命迴來。”


    狐狸笑著笑著卻又將眉眼耷拉了下來,低頭眨了眨眼,有滴淚從眼裏墜了出來,砸進了酒裏。


    時寒舟跟他這會兒還不是之後那麽熟悉,暗自移開了視線,看向外麵明明滅滅的燈火。


    師少塵的失態也就那麽一小會兒,不久後他又出了聲:“時寒舟,假如哪天我修成九尾之後就死了,你能不能替我給她帶句話?”


    時寒舟坐在長椅上,聞言扭迴頭:“什麽話?”


    師少塵隻道:“你附耳過來。”


    時寒舟起身走到他身旁,聽他低聲說了一句話,微微皺起了眉。


    時寒舟正神遊宇外的時候,被通訊玉簡的振動給激迴了神,她足尖踏在正蒼劍之上,正穿過層層疊疊的流雲。


    衣擺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她從懷裏掏出了通訊玉簡來,見到上麵多了好幾道訊息。


    大概是幾年前,一個天賦異稟的器修做出了這樣的通訊玉簡來,千裏之內,訊息一瞬直達,比以前的什麽傳音入密要方便上百倍。


    時寒舟垂首攤開玉簡,上邊果不其然是楚逝水發來的訊息。


    時寒舟已經有三個月沒迴過歸元峰了,是這些年來的第一次,楚逝水恨不得把歸元峰上邊的東西都搬到她身上,操心得要命。


    這三個月來每天都發訊息來問時寒舟的狀況。


    別的師徒是徒弟天天給師父請安,而到了時寒舟這裏,則是師父天天來找她請安。


    時寒舟昨天在玉簡上同楚逝水說今天應該會迴歸元峰,這便宜師父高興壞了,說要給她做頓大餐,接風洗塵。


    其實也不過離家三月而已。


    這在時寒舟上輩子,三個月實在不算多少時日,眨眼便過。


    這輩子,也不知道是天天都受到楚逝水訊息的緣故還是由於別的什麽原因,這三個月的確有些漫長。


    魔尊殿下不知為何,心裏頭好似也多了一絲歸家的期待——畢竟那裏總是有個人在等她。


    她打開玉簡:


    【師父:小舟什麽時候迴到家?】


    【師父:家裏頭沒有蔥薑蒜,我不想出門了,你迴來的時候買點可不可以?】


    【師父:有點困了(●''?''●)】


    楚逝水的訊息裏頭總是很喜歡添這些表情,時寒舟早就習慣了,她勾起一點點唇角,迴了個“嗯”。


    收到她的迴複之後,玉簡很快又再次傳來了一道訊息:


    【師父:有點想你了,小舟。】


    時寒舟盯著這條訊息看了一陣子,感覺心裏頭像是被什麽羽毛輕輕劃過一般,可這感覺太輕,很快被她拋到腦後。


    魔尊殿下斟酌之下,再次迴了一個“嗯”。


    待到午時,時寒舟緊趕慢趕,還到白玉京底下的凡人城鎮裏買了蔥薑蒜,尋思了一會兒又買了些楚逝水喜歡吃的糕點,飛迴了歸元峰。


    她踩在劍身之上,看著麵前的歸元峰,忽然也有那麽一點離家好一陣子的感慨。


    可惜這感慨很快就被一床被單給撲沒了。


    時寒舟剛穿過歸元峰禁製的時候,迎麵便是一張潔白被單撲來,遮住她的整個視野。


    她沉著臉將撲到身上的被單扯了下來,果不其然看到了整個峰頭的樹枝上都掛滿了被單。


    極品冰蠶絲織就的被單就這麽放在太陽底下暴曬,隨著微風晃悠著。


    而楚逝水躺在搖椅上,被各色被單環繞著,好似陷進了什麽被單的海洋裏。


    時寒舟:“…………”


    時寒舟:“師父,你但凡用個清潔術呢?”


    楚逝水臉上蓋著一把不知道從哪裏來的蒲扇,著一身柔軟的月白色寬袍,一隻手順著搖椅垂下來,如瀑的長發也跟著散下來,都墜到了地上。


    沒有聽見他的迴答,時寒舟走過去看他。


    發現他已經睡過去了。


    時寒舟沒再出聲,她站在搖椅旁垂首看著楚逝水,一對綠眸細細的描過他的身形。她挺拔的身形站在那裏,替楚逝水擋住了大半的陽光。


    楚逝水好似一直都覺得他以後會以身補天,隻要時寒舟不在歸元峰,就會出去接很多任務,然後帶迴很多的靈石和法器,屯在歸元峰的庫房裏頭。


    他好像是要給徒弟留下大筆的遺產一般,勤勤懇懇的搬磚。


    能讓他一個化神期都累到直接睡過去,這三個月裏他必然忙得很過。


    看起來都消瘦了一些。


    時寒舟垂眸看了他一會兒,輕手替他將麵上的蒲扇移開,露出一張姣美若秋月的臉來。


    楚逝水好似真的很累了,閉著一雙眸子,鴉黑的睫毛搭在眼瞼上,唇色有些淡。


    時寒舟彎下了腰,一手穿過他的膝彎,另一手扶著他的背,將他一把抱了起來。


    楚逝水被這動作給弄醒了一點點,睜開一絲眼縫,感受到熟悉的氣息後,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一隻手還輕輕搭在了時寒舟的肩上。


    時寒舟看著懷裏睡過去的師父,莫名其妙就想起了師少塵說的那句——“你是給自己找了個師父還是媳婦?”


    她指尖不受控製的動了動。


    不知道是楚逝水身上的布料太過柔軟,還是些其他的什麽緣故——


    她總覺得他的腰很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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