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四大宗不會允許宗內有沾染了魔氣的弟子,但若是沾染了魔氣,也不是想走就走的。


    站在顏之遙身後的那些長老和峰主們立馬祭出了法寶,在弟子們尚未迴過神來的時刻,強大的五色靈流驟然朝底下的時寒舟攻擊過去!


    時寒舟的身影快到瞬間消失在人前,完美躲過了攻擊,下一秒便直往天際而去,狂風以她為中心猛刮出來,帶起一陣塵煙。她自天際而上,滑出一道漆黑軌跡。


    尚在狀況外的弟子們就這麽目瞪口呆的看著長老和峰主們都追了出去,頗有種風雨將至的意味。


    尤其是姬清歡和蕭青雲,兩人猛然扭頭看向時寒舟離開的方向,實在不清楚時師姐這麽一遭到底是做些什麽。


    “不是……我……我感覺我有些淩亂啊,這發展有些太快了吧?怎麽一下子就變成所有長老都去追時寒舟了?


    “所以說時寒舟真的是魔界的臥底嗎?”有人忍不住問了。


    “我覺得不是,就在昨天,她救了我們這一群人的時候,用的是純正的靈力,要是魔界來的臥底根本就沒法做到。而且她幾歲的時候就已經到了白玉京來,總不可能她那時候就已經是魔界的臥底了吧?”


    “無論她是不是魔界臥底,染了魔氣的弟子是沒法自請離宗的。之前宗裏不是沒有過沾染魔氣的弟子,聽聞都會被關到思過崖,等到什麽時候去除了魔氣才能被放出來,但其實這麽多年了,也沒有人能出來。”知道得多些的師姐道。


    “可是,聽聞時寒舟她已經是化神期了啊。”玉簡論壇上很多人都說時寒舟是斷代以來最為年輕的化神期,話題熱度一直居高不下,“這樣的大能會被魔氣輕易汙染嗎,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修真界的第三個化神期搖身一變,成了魔界的第二個化神期?”


    “還有……我們的長老能抓得住她嗎,我見時寒舟殺起那些被百足蟲控製的人輕易得像是切菜一樣。”


    人群鬧哄哄吵成了一片。


    而眾多追著時寒舟而去的長老和峰主們離開了弟子們的視野之後就開始慢慢放水,顯然是聽了誰的交代,同前邊的時寒舟演了一場戲。


    時寒舟帶著後邊一串人繞著白玉京兜了一大圈,倒也不知道顏宗主是怎麽將他們說服的,身後那些人非常識趣的一個接著一個“跟不上”,消失在後頭。


    最後隻留下了時寒舟一個,她又悄然飛了一段路後,落入了離歸元峰不遠的一片山林間。


    顏之遙早有預料的等在了那裏。


    饒是平日裏待人溫和親近的顏宗主,見到時寒舟穩穩落到眼前,也忍不住捏了一下眉心,臉上的憂愁都沒能壓下去。


    “寒舟,你這次是不是有些莽撞了?我們之前說好的也不是這麽個時候啊。”


    “現下這百足蟲的事都還沒告一段落,你這樣突然站出來,很容易成為很多人的靶子。”


    時寒舟眼皮子一掀,隻是道:“我不站出來,到時候江有涯也會將我點出來。”


    “倒還不如我現在就站出來,主動權在我的手上。”她臉色緩緩變沉了幾分,“而且我沒有什麽時間了,事發突然,我準備要到中土去了。”


    顏之遙看著她歎了口氣:“所以你就來了出‘自請離宗’?”


    “你沒跟你師父說過這事吧?”她的語氣很肯定。


    時寒舟愣了一下,從顏之遙這話裏咂摸出一點其他的意味來:“你跟他說了?”


    “那不然呢?”顏之遙反問她,“難道等楚逝水從大晉皇朝迴來,結果發現自己唯一的弟子突然間‘染了魔氣’‘自請離宗’,整個歸元峰就隻留他這麽一個空巢峰主?”


    “哦,不對,不能說是‘空巢’,應該叫‘獨守空閨’——沒心肝的妻君一聲不吭的跑了。”


    時寒舟聞言,實在沒忍住又看了麵前的顏宗主一眼,而後沉默了好一陣:“你都知道。”


    顏之遙:“我雖然已經好幾百歲了,但是還沒到老眼昏花的時候。”


    “上個月我還見著你倆牽著小手逛廟會。”


    時寒舟:“…………”


    顏之遙:“楚逝水已經從大晉皇朝趕迴來了,估計現在已經在歸元峰了,你迴去給他好好交代吧。”


    “愣著幹嘛?”顏之遙見時寒舟一時片刻還沒有動作,催促她,“去去去,我現在看見你們這些這麽能惹事的就腦殼疼。”


    “之後你去哪裏都好。白玉京一切有我,沒人能翻出天去。”


    顏之遙走了幾步之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迴過頭來:


    “未來的魔尊殿下,記得我們的約定,可不要讓我賠了‘師弟’又折兵。”


    ——————


    楚逝水這幾日帶著仙盟弟子們在大晉皇朝裏幫忙處理百足蟲的問題,接到師姐的通訊的時候人都是傻的。


    他遊魂似的聽著師姐告訴他的事情——時寒舟體內有著魔氣,已經當著全宗人的麵說要自請離宗,並準備離開歸元峰到中土地帶去了。


    楚逝水險些以為自己再次穿越到了什麽平行世界裏邊。


    明明前些日子,時寒舟還同他在搖椅上親吻,擁著他親昵的說“以後不做師徒做道侶”。


    楚逝水想到這個的時候愣了一下,終於後知後覺的明白了這句話隱藏的意思,原來這句“不做師徒”,就是“自請離宗”的前奏。


    他同時寒舟相伴了十多年,現下更是到了親密無間的地步。


    但他根本不知道時寒舟什麽時候沾染的魔氣,也壓根不知道她今後的打算。


    楚逝水知道除了江有涯之外,幕後有著那麽一雙黑手,他以為自己會同時寒舟攜手將這玩意兒揪出來,他們會一同努力,最後擁有幸福的未來。


    可……時寒舟卻有那麽多東西沒告訴他。


    也沒有告訴過他,她會離開歸元峰到其他地方去。


    幾個月以來蜜糖般的美夢如同脆弱的琉璃一般,挨了一記重錘之後轟然粉碎,楚逝水狼狽的自蜜罐中被揪出來,迎上了狂風驟雨,由天堂雲端上直接墜入了十八層深獄。


    他不知道自己帶著怎麽樣的心情從大晉皇朝往白玉京這邊趕迴來的,他覺得路上花的時間很短卻又很長。


    短到隻有一瞬間,長到過了半輩子。


    在雙腳落到歸元峰的一瞬間,楚逝水抬手捂住了胸口,心上那股鈍痛在落地的一瞬間驟然變成了無法忍受的刺痛,他每走一步都覺得心上被狠狠砸了一錘,難捱得仿佛要了他的命。


    他不受控製的去迴憶他同時寒舟親昵過的畫麵,想要從中確認一下他們之間的愛意是真是假,像是深處黑暗之中的人想尋求那麽一束光來慰藉心靈。但此時此刻,每一次甜蜜的過往都像一把利刃割到他的心上。


    楚逝水眼眶紅透了,卻沒有眼淚落下。


    他想,或許他這種人就是不配得到愛吧。


    他一步又一步的挪到了歸元峰的庫房裏,腦子裏渾渾噩噩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僵硬的身軀卻有著自己的想法,彎下腰將裏麵的那些道器和天材地寶一件件挑出來。


    等到迴過一點神來的時候,發現庫房裏的東西已經被他拿走了大半。


    他沉默的踏出庫房的門檻,抬起眼簾看到湛湛的藍天和傾灑下來的暖陽,卻感受不到什麽生機和溫度。


    楚逝水感應到時寒舟穿過了歸元峰的禁製,他緩緩抬起頭,看清了時寒舟的身影。


    之前每迴看見時寒舟穿過禁製迴到歸元峰時,楚逝水心裏總是充斥著滿到快溢出來的幸福,可現下不知為何,他看著她的身影,莫名覺得有些陌生。


    直到時寒舟在他麵前十步遠落定,他們彼此才雙目相接。


    楚逝水率先移開了視線,他眼眶現在還紅著。


    他拿起手裏頭的上品道器想朝麵前的時寒舟砸去,末了卻怎麽也不忍心,隻是丟到了她的麵前。


    他沉默著,掏出一件又一件的上品道器朝時寒舟腳邊扔過去,扔完了上品扔中品,扔完道器之後就開始扔珍貴的天材地寶。


    楚逝水雖然不說話,但是卻沒法讓自己不講心裏話。


    他紅著眼眶扔過去一顆聖寶琉璃珠。


    【寒舟能用這破珠子來擋下醬油鴨的幾次攻擊。】


    他紅著眼眶扔過去一把黃天牙旗。


    【寒舟能用這破旗子來提升士氣。】


    他紅著眼眶扔過去一瓶極品九階解毒丹。


    【寒舟能用這破丹藥來解百毒。】


    …………


    楚逝水紅著眼眶……發現天材地寶也都扔完了,開始朝時寒舟扔極品靈石。


    他冷著臉,手裏頭的極品靈石還沒扔出去,卻發現對麵的時寒舟不知道什麽時候垂下了腦袋。


    她不知道怎麽了,垂落下來的劉海遮住了瓷白的臉龐,發絲垂著一顫一顫的。不對,她好像整個人都有些抖。


    楚逝水忽然就止住了手裏頭的動作,他忽然有些慌張的想,寒舟渾身發著抖是不是哭了?


    是不是他這樣太過分了?


    他嘴唇動了動,想要出聲說些什麽,話還沒出口的時候,忽然看見對麵的時寒舟抬手輕輕的抵在了嘴上,而後一聲遮不住的笑音自她鼻腔裏泄了出來。


    魔尊殿下用手背抵著唇,笑得渾身發顫。


    意識到這一點的楚逝水滿腹的委屈大爆發!


    時寒舟!你個大混蛋,你還笑呢!


    他委屈得快要死了!


    她怎麽笑得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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