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師少塵那番談話過了幾日後,時寒舟獨自去了一趟七星峰,同顏之遙談了一陣。


    等到迴到歸元峰的時候已經是午時。


    正是春暖花開的時節。溫軟的春風攜著盎然的生機吹過楚逝水的鬢發,他躺在張搖椅上,悠悠的閉著眼,腦袋枕著兩臂,心情頗好的哼著亂七八糟的小曲:


    “此時情緒此時天,無事小神仙。”


    “春眠不覺曉,我再睡一遭——”


    哼到半途,感應到時寒舟穿過禁製的那一刻,他立馬就睜開了眼,抬手遮住稍微刺眼的天光,看見遠遠便有人影落了下來。


    魔尊殿下衣袍翩躚,穩當落到了楚逝水的身旁。


    她低垂著眼眸,仿佛還在思考些什麽,整個人沉沉的,就連春日的陽光好似都要離她擦肩而過。


    直到掀起眼簾朝楚逝水看過去的時候,見到了他波光瀲灩的笑眸。


    春陽不算熱烈,透過嫩葉斑駁的灑落到他的身上,他手肘撐在搖椅的扶手上,寬大的袍袖柔順往下落,露出雪白的小臂和腕子,手上托著腦袋。


    輕薄的衣袍流水一般披就在他身上,墨發也鬆鬆的散下來,他眸眼如淡墨橫掃,視線同時寒舟對上的時候,朝她歪腦袋笑。


    “阿舟出門幹什麽去了?”


    時寒舟沒出聲迴答楚逝水,隻是抬膝抵到了他兩腿之間,捧起他的臉便同他吻了起來。


    搖椅因為動作而悠悠的晃起來,春風攜著幾縷花香和泥土的芬芳掠過搖椅上的兩人,陽光落到時寒舟的肩背上,給她鋪就一層淡淡的光暈。她長睫微掃,露出專注炙熱的眼眸,看得楚逝水目眩神迷。


    等到最後,楚逝水整個人都掛到了時寒舟身上去。


    他修長的兩腿圈緊了魔尊殿下的腰身,靠著搖椅喘著氣,眼尾發著紅,發絲稍顯淩亂,臉頰旁散了好幾縷。


    楚逝水這會兒還不忘施法讓底下的搖椅更寬大些,讓時寒舟也同他一道躺下。


    衣料摩挲聲響起,時寒舟頓了一下便同他一起躺在了搖椅上。兩個人側身相對,彼此之間的唿吸與相交的發絲一樣,溫熱的交纏在一塊兒。


    楚逝水抬手拂過時寒舟的眉眼,湊上前去親她的額頭,自上而下的又親過她的眼睛和鼻梁,最後方在她嘴角處留下輕輕的一吻。


    “怎麽看起來不開心?”


    “要跟我說說嗎?”


    時寒舟一迴來,楚逝水便察覺到她心情的低落,相伴這麽久,幾月以來日日相對,他一眼便看出來她心情的不對勁。


    時寒舟感受到臉龐上溫熱的觸感,好似蒼蒼篁柏的眼眸中劃過一抹黯意,卻很快教垂下的眼簾給遮住了。


    她嘴唇動了動,好似想要說些什麽,最後卻隻是攬過了楚逝水,同他額頭相抵,幾乎是歎謂著道:


    “逝水,我們不做師徒了好麽?”


    楚逝水聞言,湖藍色的眼眸頓時瞪大了些,他視線著急的在時寒舟臉上掃視一圈,卻沒能看懂她的情緒。他不明白時寒舟這句話的意思,可一顆心驟然在這溫暖的春日裏沉下去。


    他在時寒舟的注視下覺得忽然有些喘不上氣來,忍不住顫著手去牽她。


    他勉強的做出一個笑:“這……這是什麽意思?”


    是不要他了麽?是膩了嗎?還是因為年節時的那一次發情期?


    楚逝水的心思不受控的胡亂發散著,一時之間生發一種自己什麽也抓不住的無力感。


    正當他惶然的時候,時寒舟的下一句話卻有如天籟之音,將他一把拉迴現世人間。


    時寒舟:“我們做道侶吧。”


    “我們不做師徒,做道侶好麽?”


    楚逝水一顆心猛地從深淵裏頭被提溜升天,盎然的春意潮水般向他迎麵撲來,暖意重迴身軀之中,他死死抱緊了麵前的時寒舟。


    他怎麽可能不答應。


    楚逝水弓著腰,將腦袋埋在時寒舟的頸窩裏:“好。”


    好似生怕時寒舟沒有聽見,他又說了一聲:“好啊。”


    ——————


    春日是務農的好時節,這會兒長街上逛著的人也少了很多。


    楚逝水自打穿到這修真界裏頭來,就沒使過這麽嚴實的換顏術,連身形都變了不少。他敢打賭,就他現在這個模樣,就算是師姐顏之遙也認不出來。


    要是運氣不好,遇上江有涯或者自家寒舟,那還是可能被認出來的。


    所以楚逝水就趁著今日寒舟打坐修煉的時候溜了出來。


    之所以偽裝得那麽嚴實,實在是因為要幹些見不得光的事。


    楚逝水在玉簡的論壇上看到一些有關於婚嫁的習俗。他知道“妻君夫郎”這種婚嫁模式下,女子是會借助外物作為進攻一方,論壇上倒是又提到,這些“外物”在夫郎的嫁妝裏是會備好的,洞房花燭夜的時候就會給妻君使用。


    而且他還了解到,販賣這些“外物”的店鋪有不少,雖說不像那些大酒樓一樣大搖大擺的開在大街上,但很多巷子裏都有這些小店鋪開著。


    雖說他家寒舟大概率不必用外物,但楚逝水腦子一熱,還是決定去尋一個這樣的小鋪去看看。


    長點見識,嗯。


    楚逝水走街串巷,在小巷子繞了個九曲十八彎,邊走著邊又想起了年節時寒舟忽然到了發情期那會兒的事。


    說來也是怪他。


    人心本貪,人人心裏頭都有個蛇蠍,催著自己得寸又進尺。


    楚逝水也是個尋常人,他也貪心得很,尤其是像他這種本就缺愛的,擁有了時寒舟這樣炙熱的愛便死命咬緊了不肯鬆開。他不想隻當個過客,他想同時寒舟天長地久。


    所以他鼓足了勇氣,在那夜扯開了衣帶,同時寒舟說要了他吧。


    可當衣衫委地,白玉般的瑩潤肌膚被涼意拂過的時候,楚逝水忽然就遲疑了一刹,一個念頭驟然在他腦裏成形——如果有一天,寒舟發現我隻是個占據了邀月仙尊皮囊的騙子怎麽辦?


    這個念頭像是什麽粘膩的黑泥一樣沒過他的腦子,落到眸子裏便是猶疑了那麽一瞬。


    楚逝水清楚的知道這一幕被時寒舟看見了。


    於是他下意識伸手去牽她,懷揣著一顆惶恐又不知所措的心。


    時寒舟在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楚逝水看見了她眸底那驟然燃起的焰火,她下意識就傾低了身形,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可在看到楚逝水眼裏的猶疑之後,時寒舟壓低了眼簾,就這麽生生將那些火氣一點點的壓製下去,最後吻了他的額頭,與他相擁而眠。


    楚逝水被抱在她懷裏,忽然有那麽一刻清楚了自己有時候為什麽會在寒舟麵前緊張的原因。


    不是因為她的龍尾,而是因為他不能同寒舟坦誠以待。


    他的秘密永遠是一個隔在他們之間的屏障。要楚逝水怎麽同時寒舟說自己其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要他怎麽說自己一開始便清楚一些劇情的走向,要他怎麽說自己用過的那些投其所好的手段?


    可一旦他坦誠了——寒舟會不要他嗎?


    楚逝水渾渾噩噩的想著,倒是終於遇上了一家目標店鋪。


    藏得還挺嚴實,外邊站著個小二。


    不知道是不是春天婚嫁的人多,楚逝水倒是看見了好些人進去,成雙成對的也有。


    他打住了腦海裏頭的思緒,也跟著想要進店鋪裏,可腿還沒抬呢,就教這個守門的小二給攔住了。


    小二朝他露出個奇怪的神情,又往他身後看了看,開口問他:“郎君,您妻君沒跟著一道來嗎?”


    楚逝水愣了一下,隻得道:“我妻君在家中呢。”


    小二古怪的打量了他一下,同他道:“郎君,我家店是不允許年輕郎君獨自進的,須得要有妻君陪同才能一起進的。”


    楚逝水指著剛進去的一個男子道:“他不也是一個人進的嗎?”


    小二哎喲一聲:“咱們說得是年輕郎君啊,這位郎君都已經上了年紀了,是給自家小輩挑嫁妝來的。”


    楚逝水表示不能理解,低聲問他:“可這些不都是……男子用的嗎?”


    為什麽我不能進去看看啊!


    小二聽見這臉上立馬就紅了,連忙擺手:“這……這是規矩呀,郎君要是想進去得帶著妻君一道來啊。”


    楚逝水最後還是沒能進去,他扭頭朝身後那家神秘的小店鋪看了一眼,覺得這門後好似有什麽吸引人的漩渦一樣。


    他憤憤的撇開了眼,尋思著自己為什麽不能進。


    這是封!建!糟!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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