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楚逝水唿吸逐漸平穩,時寒舟方才緩緩睜開了眼。


    他們身體緊緊相貼,唿吸交纏,沾滿了彼此的溫度。


    時寒舟垂下眼眸,視線落在楚逝水靜謐的睡顏上,他平日裏在她麵前愛插科打諢,睡著之後卻安靜乖巧得不行。


    魔尊殿下一手箍緊他的腰,一手讓他腦袋枕著,凝望著他長又翹的睫毛,忽而生發出一種生平未有過的平和圓滿來。


    今夜的一切,兩人其實都帶著些心照不宣。


    所有感情都來的水到渠成,沒有什麽意外。經年累月相伴,彼此救贖的兩人就這麽相約走到了一起。


    好似一切都自然而然,不彼此相愛便下不了台。


    時寒舟原先背對著楚逝水還在想那個紅和尚的事,尋思著他為什麽要這麽做,畢竟她也沒感受到這禿頭瞎子和尚有什麽惡意。


    後麵就被楚逝水絮絮叨叨的心裏話完全奪走了注意力。


    連同時寒舟的思緒也開始走偏,魔尊殿下上輩子從來沒有任何閑暇來想這些飄渺的事情,可這輩子倒是有所不同了——她在想自己到底什麽時候對楚逝水產生了占有欲,產生了所謂“喜歡”的情感的。


    魔尊殿下記性好,在記憶裏翻來覆去想要尋些蛛絲馬跡,倒是沒能尋到一切的起點,隻是有大堆的畫麵走馬車一般在她腦海中流轉。


    楚逝水柔和的笑意,充斥著粼粼波光的眼眸,心裏頭那些教人哭笑不得的想法,喝醉了酒的撒潑賣癡……


    這些畫麵底色是大片大片璀璨的光斑,在時寒舟腦子裏唿嘯而過,最後與懷裏的人重疊到了一起。


    魔尊殿下眯起一對幽森的豎瞳,伸手又將懷裏的人抱緊了些,那種恨不得撕碎他的愛欲連同火氣再度湧上了心頭。


    她是那種用“欺負”來表達自己愛意的壞家夥。


    魔尊殿下上輩子從來沒能擁有過一個能讓她人格健全發展的環境,所以在時光推移中,性格愈發偏激,加上骨子裏的霸道和說一不二,哪怕這輩子楚逝水給了她再多的親情和關懷,她這壞脾氣也是改不了一點的。


    不過沒事。楚逝水在時寒舟麵前就是個麵人,任由搓扁揉圓,會包容她的一切。


    ——隻要愛著他就好。


    魔尊殿下壞心思的使了幾分力氣摟緊了懷裏的人,想著他會不會因為不舒服而醒過來。


    而楚逝水隻是半睡半醒的唔了幾聲,沒見有多難受,反而靠過去迷迷糊糊的用鼻尖去蹭了一下她的頸脖,帶著幾分親昵信任的味道。


    時寒舟頓了一下,手上的力氣鬆了幾分,腦袋低了低,吻了一下楚逝水的額頭。


    ……晚安,心上人。


    ——————


    幾日後。


    當時被魔尊殿下短暫念叨了一下的紅和尚,這會兒正走在白玉京不遠處的一片沙灘上。


    沙灘上的積雪和裸露出來的沙子平分秋色,漲潮的海浪會將堆雪一點點卷走,融進稍顯溫暖的海水中。


    這天寒地凍的,仔細看能發現在海浪裏頭撒歡的一條小鮫人。


    顧樂在白花花的浪潮裏玩得不亦樂乎,冬日裏寒冷的氣息影響不到她,隻管甩開稚嫩的尾巴遊,時不時從海裏頭抓出來幾條斑斕的海魚,扔到海岸之上,叫上邊那兩個人幫她裝好,好教她去煮個魚湯。


    一條肥美的黃花魚在沙子上翻滾著掙紮,隨後被一隻骨相極佳的手輕易製住,不知道這人哪來的麻繩,將這魚穿了起來,拎在手裏。


    旁邊的紅和尚見狀雙手合十,喃了句:“阿彌陀佛。”


    隻見走在他旁邊,手裏頭拎著幾條魚的女子眉如墨畫,攜著一股溫潤氣質,身姿挺拔好似青鬆,列鬆如翠。


    但這對眼眸是罕見的赤色,像是一對澄澈的火琉璃珠子。


    這人同師少塵看得跟眼珠子似的金身長得一模一樣。


    正是姬成凰。


    她同紅和尚在這片沙灘上緩緩散著步。


    “大師,為什麽前幾日你要對殿下那麽做?”姬成凰止住腳步,視線從海裏頭撒歡的孩子移到了旁邊的和尚身上,不由得開口問道。


    她這問題壓在心裏頭已經好幾天了。


    紅和尚倒也不瞞她:“貧僧想要看看阿鼻地獄的真相。”


    姬成凰眸光加深:“什麽真相?”


    紅和尚:“阿鼻地獄是如何來的,又怎麽破開。”


    姬成凰繼續追問:“那大師現下清楚了麽?”


    紅和尚悠然遠望,視線落到了遠處,緩緩道:“現下大致有些頭緒了。”


    “不過當下的燃眉之急是東海那邊,蓬萊閣不太對勁。”他繼續道。


    姬成凰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目光一時間變得悠遠,她重生方才過了幾日,記憶一時間有些趕不上趟,沉吟一陣才道:


    “烏重山是我看著長大的,當初把蓬萊閣交到他手裏我還是放心的,聽聞他百年前將少塵趕出了蓬萊閣——很有可能那時的東海就已經出現問題了。”


    紅和尚也同意她的看法,不過隨後他話音一轉:“施主不先同師施主見上一麵嗎?”


    姬成凰愣了一瞬,隨後臉上溫潤的麵具破了個口子,露出點真切的笑意來,眸光柔和:“少塵啊——他是款狐狸牌子的黏皮糖,我怕到時候他不放我走了。”


    “再過一陣子吧。”


    紅和尚倒是有些驚訝於姬成凰的坦誠,畢竟在幾千年前,被人妖兩族奉做“蓬萊老祖”的姬宗主和一隻默默無聞狐狸精的愛情可是被不少人抨擊的。


    隻不過後頭蓬萊老祖殞命,那狐狸精也不見了蹤影。


    數千年前,人族和妖族一度敵對,兩族之間常有激烈的衝突和摩擦。


    斷代以前,大妖們是這片大地上的霸主,就連現下人人尊崇的龍神也是妖族。可斷代之後,妖族那些古老的血脈幾乎斷了個幹淨,剩下的大多是些小妖,數量也不多。


    但它們的身軀皮肉要比人族堅硬不少,血脈低微也有一定的妖力,麵對凡人和低階的修士沒有太大問題。


    人族有傳言說妖族的血肉可以延年益壽,一些修士甚至會將妖族收做妖仆,貪婪和恐懼化作人族手中的利刃,直指妖族。妖族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傷人便成了常事,兩族關係一度降至冰點。


    而後姬成凰這人神兵天降似的,周旋在兩族之間,緩和了人妖兩族的關係,在東海創立了蓬萊閣,無論是人族還是妖族都能在此修習。


    當然,後世人可能不會想到,這樣一位開先河的蓬萊老祖,創立蓬萊閣的時候,也帶上了一點小小的私心,想給自己那狗皮膏藥似的小狐狸有個可以落腳的地方。


    兩個大人的思緒一下子被跑過來的顧樂給打斷了,這孩子抖幹淨了一身水,抬腳朝他們奔過來,發揮十足的粘人本領,抱著姬成凰使勁蹭:


    “謝謝姐姐幫我撿魚!咱們找個地方弄魚湯去吧,冬天喝一碗暖和的魚湯多好啊!”


    姬成凰抬起空著的一隻手,揉了揉顧樂的腦袋:“樂樂,我們替寒舟姐姐帶你來海邊玩了,之後你可就要迴中土去了。”


    顧樂聞言,揚起的笑意立馬癟了,嘴角耷拉了下來,她十指絞在一起,十足的不樂意,找借口道:“那寒舟姐姐為什麽不來嘛。”


    姬成凰笑了笑:“寒舟她嘛,在忙些……很重要的事呢。”


    顧樂扯著嗓子,難過的哦了一聲。


    姬成凰:“能麻煩樂樂幫我送個紙條給你師哥哥嗎?”


    顧樂知道這會兒沒法強求著能跟在他們身邊了,點了點頭表示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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