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寒舟的眸子朝師少塵看了過來,似乎帶著點無奈:“我是認真的。”


    師少塵頗有些哭笑不得:“我也很認真好不好。”


    “讓我猜猜,你口中的人到底是誰——好吧,不用猜我都知道,是你那師父是吧?”


    時寒舟這木頭皺了皺眉:“你怎麽知道?”


    “廢話——”師少塵給她翻了個白眼,“你就在我麵前提過這一個人,不是他還能是誰。”


    “前輩我明明白白告訴你——你這是喜歡上別人了。”


    魔尊殿下頓時被“喜歡”這兩個字眼砸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她好像沒想過自己會同這麽個字眼扯上關係,眉眼一皺,下意識就否定道:


    “不可能。”


    “這麽急著否定做什麽?”師少塵扭頭看她,一雙狐狸眼在夜裏晃晃的,帶著點好笑的意味,“話說你都不知道喜歡是個什麽意思,這麽快就否定了?”


    時寒舟一直以為是自己那控製欲和占有欲無處安放才會有這樣的結果,從來沒想過其他的。


    她像是覺得“喜歡”有些燙嘴似的,隻道:“反正……不可能。”


    “得得得,您魔尊殿下英明神武。”師少塵見時寒舟這副模樣,笑道:“那你聽聽我的想法成不成?”


    狐狸軍師神機妙算,胸有成竹的問道:“你是不是對他有著超乎尋常的占有欲?”


    時寒舟頓了半晌,方從喉頭裏頭滾出一個“嗯”。


    狐狸軍師繼續道:“你想不想以後能和他一直走下去?”


    時寒舟垂眸:“……嗯。”


    狐狸軍師:“那有沒有那麽一瞬間,這個人讓你感覺到隱隱約約的異樣和衝動?”


    時寒舟抬眸看他:“什麽樣的異樣和衝動?”


    師少塵想了想迴道:“比如突然口幹舌燥,或者心尖顫上那麽一顫?”


    時寒舟聽著他這話,想起之前將楚逝水抱起來時他那柔軟的腰肢,又想起昨日他俯身拜下去扭頭眼尾飛紅看她的那一眼,還有今晨他被抵在牆上時的綿軟。


    魔尊殿下沉默了。


    師少塵斜眼覷她,催促道:“快迴答我的問題。”


    時寒舟將視線從師少塵身上挪開,迎麵吹了陣江風,隨後才微微的點了點頭。


    師少塵這家夥好似就不讓時寒舟逃避一樣,抬袖給她鼓起了掌,扯著嗓子道:“恭喜你,全中了!”


    “我喜歡上成凰那會兒,就是一點都不樂意她在別人身上花費時間,我恨不得她眼裏就隻有我。”


    “那時候我想著,哪怕我變成一株藤蔓,也要將她纏得死死的。”


    師少塵笑著看向顯得有些不自在的時寒舟,低聲道:“你想將你師父鎖起來,同我這個其實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你說是也不是?”


    時寒舟兩手搭著船邊,垂著眸子沒有作聲。


    夜色之中,月華之下,她站在那裏,忽然有那麽一瞬像是一尊落滿塵埃的雕塑,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師少塵見她沒有迴答,收了聲也同她一道手搭著船邊,看向不遠處那絢爛紛呈的表演。


    火光明明滅滅,落在兩人的眸底。


    師少塵忽然低聲道:“說真的,我重生之後再見到你的時候,我覺得你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大得我懷疑我是不是來錯了地方。”


    “你比上輩子那悶葫蘆樣好得不是一星半點,你那個師父肯定是個很好的人——得多有耐心才能將你這坑底的石頭捂熱成這樣?反正我是沒法想象的。”


    他垂首低低的笑了起來,卻帶著點苦澀,長發落了幾縷,隨江風飄蕩:


    “時寒舟,其實你可以去愛人的。”


    “我不知道上輩子你到底經曆了多少風風雨雨,但是你可以去愛一個人的——或者你給自己一點時間,看清自己的心吧。”


    時寒舟沐浴在月光之下,指節分明的手搭著船沿,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她聽著師少塵的聲音,思緒也隨著江風飄遠了些。


    上輩子與她關係相近些的人就那麽兩個。


    可那會兒的狀況同現下全然不同,各人有各人的泥沼,顧一道偏執,師少塵被情之一字砸昏腦袋,她看似是三人裏的頂梁柱,但其餘兩人也實在沒有精力去將注意分給她。


    魔尊殿下縱然是有著豐富的人生經曆,踏過滿地荊棘,走過屍山血海,手裏頭的性命無數。


    可沒人分過什麽溫情給她——純粹的,不求目的的溫情。


    每個人都自身難保。


    但楚逝水這個家夥很奇怪,他這人什麽也不求,幾乎將自己擁有的所有都捧到了她的麵前,溫柔和笑意都不要錢的砸到時寒舟的懷裏,像是一朵糖做成的綿軟雲朵,糊了懵懂的她一臉。


    按理說,魔尊殿下這顆心被磨了數百年,也該成了無縫可叮的頑石。


    可人非草木——


    又孰能無情?


    無論怎麽說,時寒舟對楚逝水……還是有情的。


    ——————


    時寒舟在夜半之時,從晨間躍出去的那個窗欞又鑽了迴來。


    房間裏頭沒有點燈,她還以為楚逝水應該早就離開了,可等到她落地的一瞬間,抬眸對上了一雙湖藍色的眼睛。


    隻見楚逝水坐在時寒舟的床榻上,腦袋微微傾斜,靠著立柱,一頭烏發披散下來,同垂下來的羅幔糾纏在一起,睜著眼睛看向從窗欞外頭溜迴來的時寒舟。


    魔尊殿下的心好不容易撥開了一點雲霧,看清了裏頭一點點的情形,這會兒不由自主的往師父的臉上看去。


    窗欞外傾灑進來的月光剛好照到楚逝水的身上,本就白膩的膚色在月色之下顯得像是要發光,四下沒有燈火,一切都那麽靜謐安然。


    楚逝水是個秋水為神玉為骨的人物,郎獨絕豔,一張臉端的是風華絕代,眉目之間帶著溺人的繾綣。


    時寒舟之前都很少注意到這些,這下子看愣了那麽一瞬。


    可她還沒看多久呢,這靜謐的錯覺很快教楚逝水給打破了。這人忽然捂住腦袋,誇張的朝時寒舟道:“啊,我頭暈!”


    眼見著他就要往前傾倒,時寒舟快步走了上前,一把扶住了他,結果被楚逝水一把抓住了手腕。


    剛剛還在喊頭暈的這人抓緊了時寒舟的手,抬頭勾起嘴角露出一點點得逞的笑意:“可算抓住你了——這迴你可就沒法跳窗了。”


    “來,寒舟,今早的事情你高低得給我一個交代。”


    可惜這會兒時寒舟跟他不在同一頻道上,她垂眸看清了楚逝水靈動眼眸裏閃過的狡黠,一時間想起了師少塵嘴裏頭的那個“喜歡”,竟覺得有些口幹舌燥起來。


    楚逝水見徒弟呆愣著,晃了晃她的手臂,將時寒舟那點恍惚給晃沒了。


    她眼眸動了動,壓下了那股湧上心頭的奇怪感覺。


    時寒舟其實迴來的一路上都在想要不要告訴楚逝水一些東西,她並不想將他也拉進這麽個泥沼。


    可是仔細一想,他們的命運好似在鬥角場那見的第一麵就注定要糾纏在一起。時寒舟這個泥沼,楚逝水在並不知情的情況下就已經橫插一腳了。


    於是時寒舟同麵前的楚逝水坦了白:“我有著龍的血脈。”


    楚逝水顯然沒想到會聽到這麽一個消息,砸得他猝不及防,一雙眸子都瞪大了。


    原書裏哪有這一段?寒舟跟那龍神幾乎是一竿子打不著的關係啊,怎麽會有這樣的聯係?


    楚逝水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隻感覺好似有那麽一些東西在腦子裏塌了。


    時寒舟將他的呆愣理解為質疑,隻見她抬起一隻手,指尖冒出些赤色的光華。


    而後越來越耀眼,發出璀璨的光輝,最後凝成了一條小巧精致的小龍,盤在了她的手腕上。


    這條小龍較之之前好似要成長了一點,體型大了些,龍角也不似之前那般像條幼芽,長大了點。


    它爪子揪住時寒舟的衣袖,在黑黢黢的房間裏頭散發著紅色的輝光,照亮楚逝水那張訝然的臉龐。


    楚逝水屏住了唿吸,緩緩伸出手想去碰一下這條小龍,卻在碰到的一瞬間看到這小龍消散了開來,化作點點螢火。


    師徒倆並不知道,就在這時,位於姑射山禁地之內的天昀劍突然光華大作,照亮了那個峰頂。


    時寒舟繼續同楚逝水道:“可能冥冥之中我同這龍神有點關係,所以昨晚那個祭典之後就覺得身體有異,然後不知怎的就失去了意識。”


    她掀起眼簾看向眼前人:“你是傳說中的琉璃身,血液中可能蘊含著什麽,對那會兒的我有所幫助。”


    “所以我那時候……就咬了你。”


    又是龍的血脈,又是什麽琉璃身,楚逝水一時間覺得腦袋有點亂,無數念頭劃過腦海,最後迷迷糊糊的問了一句:“我難道是什麽人形人參嗎?”


    時寒舟:“…………”也許吧。


    龍族專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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