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京的飛機上,戚南風倚窗而坐,偏過頭去望著窗外,眼前觸手可及的雲層隨著視線緩緩倒退,白白的雲朵,藍藍的天,看起來一派晴朗。


    官莫北圈住戚南風的腰,頭靠在她肩膀上,正在閉目養神,輪廓硬朗的臉上帶著些許疲憊,下巴上隱隱冒出青色的胡渣,兩條墨眉皺著。


    即使是在休息,還這麽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戚南風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輕輕籲出一口氣。


    兩人當初興衝衝地來看望官景琛,沒想到卻意外找到官莫北母親的遺骸,她又在碧水村發現了他一直隱藏的過去,再後來以兒媳婦的身份將秋意濃安葬。


    短短幾天,發生了許多事。


    按說應該沉甸甸得不堪重負才對,可不知為什麽她心裏總感覺空落落的。


    好像事情的發展本該如此,一切都有跡可循,但又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到底是哪裏不對呢?卻也說不上緣由。


    秋意濃的骨灰是悄悄下葬的,之所以說“悄悄”,不僅是因為沒舉辦葬禮,甚至連消息都封鎖了。


    作為前官氏集團總裁夫人,就算她當初與官景琛是隱婚,可現如今她兒子是官氏集團的掌權人,身後事實在不該如此低調隱秘。


    戚南風沒有經曆過這種事,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尊重官莫北的決定,把想問的話都咽迴了肚子裏。


    倒是官景琛,傷心過後,心態迅速變得平和,不過這種平和與之前大有不同。


    就好像是等待判刑的犯人,在等待結果的一天又一天,惶惶不可終日,直到迎來宣判的那一刻,才終於得到解脫,再也不用忐忑,也沒了任何期待,心變成一潭死水。


    所以,他也沒再堅持,按著官莫北的意思,從秋家老宅搬到山中庭院去住,身邊的大批傭人也跟著過去伺候。


    至於老宅,會全部翻新修建,待修好後,他想住的話再搬迴來。


    同時,官莫北也請了專業醫生和營養師,陪父親在庭院一同住,方便他調養身體。


    對於這些安排,官景琛出人意料地全部接受,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就好像……好像突然變成了很通情達理順著兒女心願的老人,之前的倔強,堅守,自我,通通不見。


    這是好事。可戚南風總覺得有些……古怪。


    人真的會突然改變?還變得這麽徹底?


    “官莫北。”戚南風用指腹在他眉毛上慢慢摩挲著,動作又輕又柔,摸得他很舒服,讓本來就困倦的官莫北,直接陷入淺眠。


    戚南風見他不應聲,稍微偏了偏頭,看他到底睡著沒有,這麽一動,身體也跟著動了動,官莫北便醒了,懶懶地“嗯”了一聲,好像在表達不滿,又像是在撒嬌,朝她懷裏拱了拱,雙臂也箍得更緊些。


    戚南風索性往後仰靠著椅背,用身體撐著他,讓他半靠在她身上,手輕輕撫著他的發,一下一下像在給小狗順毛。官莫北舒服地眯著眼,嘴角微微上翹,沒一會兒,便發出均勻的唿吸聲。


    昨晚官景琛把他叫去談事,不知道聊了什麽,官莫北直到後半夜才迴來,迴來後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躺在床上幾個小時還是半睡半醒,起來後隻覺渾身乏力,頭痛,很是疲累。


    戚南風像打節拍一樣拍著他的背,半晌偷偷望了他一眼。


    嗯,睡熟了,放鬆了,連眉毛也舒展開沒有擰在一起了。


    戚南風微笑著握住他放在她腿上的那隻手,頭歪向他,臉頰貼著他的發,也跟著眯了一會兒。


    兩三個小時的行程,不長不短,直到飛機平穩降落,官莫北都還沒醒。


    戚南風知道他這幾天實在是累得很了,有意讓他多睡一會兒,便靜靜地又陪他坐了許久。


    晚秋的京都,樹葉枯黃,空氣幹燥,帶著北方獨有的凜冽。


    窗外是一大片荒涼的草地,野外風大,直吹得地上的灰塵肉眼可見地漂浮在半空中。


    戚南風看得有些出神,差點忘記了時間,等意識到的時候,急忙看了看表,然後微微一頓,輕聲喚道:“官莫北,醒醒,等下到車上再睡。”


    官莫北睡得腦袋像短路了一樣,勉強睜開眼睛,被戚南風扶著坐直,眼神還是愣愣的,半天反應不過來。


    隻聽見那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念叨,“把大衣穿上,外麵冷。”


    戚南風從一旁的空位上拿起外套給他披上,又扯著他站起來,一顆顆扣子扣好,細心地幫他整理有點歪掉的領帶。


    官莫北身材很好,個子又高,不管穿什麽都很精神。


    戚南風拍了拍他的肩,順便上下打量了一番,臉上露出頗為滿意的神色。


    頭發,對,還有頭發。她抓了抓官莫北的短發,早上還很清爽的發型,被剛才這一覺給睡亂了,費勁收拾了一會兒,總算抓了個型出來。


    官莫北睡眼惺忪地站在那裏,一聲不響配合她捯飭自己。


    直到戚南風拉著他下飛機,雙腳踏上那片幹枯的草地,官莫北好像才終於醒了。


    前方不遠處,停著一輛車,阿海恭敬地等在車邊。


    官莫北四處掃了一眼,滿心疑惑,可還沒等他開口問,就被戚南風推進了副駕坐著。


    那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被綁架了。


    戚南風關上副駕駛的門,又繞到另一邊跟阿海聊了幾句。


    官莫北坐在車裏聽不清楚外麵在說什麽,他矮下身子,從車窗望過去,隻能看到戚南風連連點了幾下頭。


    沒一會兒,車門打開,戚南風上車,係上安全帶,又在扶手箱裏翻找著什麽,好像在確認什麽東西。


    “老婆,我們怎麽沒迴家?這是要去哪?”官莫北暈暈乎乎地問。


    平時他的私人飛機是停在禦景公館的,而不是在這荒郊野外,像被人打劫了似的。


    官莫北處理公事一向頭腦清醒冷靜果斷,在私事上雖然經常會在戚南風麵前表現出不為人知的那一麵,幼稚也好,無賴也罷,就算是戀愛腦,但總歸還是有腦子的。


    不像現在,戚南風神神秘秘的,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可這種感覺……又有些……似曾相識。


    什麽時候呢,好像以前發生過……


    還沒等他迴想起來,“哢”,一個黑色的東西就罩在他眼睛上,眼前瞬間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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